铁三角

        几乎每一种古老悠久的文明都能够找到巫术的踪迹，无论是点燃熊熊篝火前手握法棒的喃喃自语还是通过手上蜿蜒曲折的纹路判断未来的吉凶亦或者是由咖啡渣，茶叶梗的形状对变幻莫测将要发生事情的预示，都诠释着这个词汇鲜明，神圣，独立天地万物之外的特性。

        凯尔特的巫术文化让人首先联想到的是现代人已无法解读出的巨石信仰，包括巨石阵，巨石墓，地下墓葬群的巨石部族广泛分布于地中海地区。事实上，凯尔特民族的神话文学，诗歌以及英雄传奇故事是基于两种情况而产生。

        “一是游牧阶层对享乐孜孜不倦的追求，二是骄傲好战而又富于骑士精神的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其统治而需要用一种思想控制人民。”巨石部族的宗教信仰和仪式以独特的方式给予凯尔特文学艺术发展以深远影响，可以用“巫术”这一个词进行高度概括。

        文学作品中有巫术元素非常常见，从仙德蕾拉的水晶鞋到《绿野仙踪》里东方女巫与西方女巫的斗争，人们喜闻乐见，乐于接受。

        同样是巫术元素的文学作品，《哈利·波特》为何会在发行之初就备受争议，最为重要的原因是该部作品“反映了目前西方文化思潮的一个重要特点——凯尔特文化的复兴。”

        想要全面了解凯尔特巫术文化，首先需要了解凯尔特人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地位以及凯尔特文化的特征。

韦斯莱

一、凯尔特人

        提到凯尔特这个词，首先让人想到的是以凯尔特人为民族主体的爱尔兰。那个如同一块碧玉一般镶嵌在大西洋的碧波万顷之中的神秘国度，有恩雅天籁般缥缈空灵的歌声，有节奏欢快，充盈饱满热情的民族舞蹈，有文辞古奥，佶屈聱牙的碑铭，有狂野陌生，让人无法理解的古怪雕塑。

       正是凯尔特人创造出这种独具魅力的文化，引无数人为之痴狂和神往。从未被外族入侵征服过，并以独立的名义保持到12世纪末的爱尔兰，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凯尔特文明，凯尔特制度，艺术和文学，以及凯尔特最原始的语言。

        学术界对于凯尔特人亦或是凯尔特民族没有统一明确的定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分歧很多。

       《美国传统辞典》是这样做出的解释：“凯尔特人，印欧民族的一支，最初分布在中欧，在前罗马时期遍及欧洲西部、不列颠群岛和加拉提亚东南部，尤指不列颠人或高卢人。讲凯尔特语的人及其后代，尤指现代盖尔人，威尔士人、康沃尔人或布列塔尼人。”

        《美国百科全书》（Encyclopaedia of American）将“凯尔特人”这个词条明确解释为民族集团，而《新标准百科全书》(New Standard Encyclopaedia)给出的解释则是“一个语言集团或指一种语言。”

        我国研究凯尔特人的专家沈坚先生认为，“凯尔特人确为上古欧洲一个由共同语言和文化传统凝合起来的松散族群，应属古代型的民族集团。这种族群显然不完全等同于现代民族，现代民族是在古代民族经过长期的演化，不断分解，融会，重组的基础上形成的。当今欧洲自然已经不存在一个完整的凯尔特单一民族，有的只是作为古凯尔特遗裔的、依然操印欧语系凯尔特语族诸种方言的若干个新型民族，譬如爱尔兰人，盖尔人，威尔士人，布列塔尼人等。”

        20世纪90年代由德尼兹·加亚尔等合编的《欧洲史》视凯尔特人为“泛欧民族”，认为“凯尔特人即使没有形成一个民族，也没有成为一个种族单位，但他们与北方的日耳曼人和东方的斯拉夫人，仍然有着明显的区别。凯尔特文明是欧洲史前史的顶峰之一，凯尔特人在中欧建立了第一个文化实体。”

           21世纪，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考古学在探测挖掘文物方面有了质的飞跃，为数可观的物证帮助人们剥离传说中“蛮族”的神秘面纱。

        他们身材魁梧，体型高大，骁勇善战，骑技一流，是一个坚毅威武的庞大族群。前四世纪就已经熟练掌握冶炼技术，能够娴熟进行铁器制造，因而生产力较其他民族发达许多。

        高强惊人的战斗力引起了比邻地域的恐慌。在很多古典作家的笔下，凯尔特人俨然是野蛮尚武的未开化民族的代名词，是以俘虏为战利品，分割人肉，豪饮人血，司空见惯地将敌人的头颅挂于马前的可怕群体。

        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罗琳对此作了隐喻。当哈利走进店面又小又破，金字招牌已经剥落的“奥利凡德”（Ollivanders）时看到了这样的一行字“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良魔杖”这并不是信手拈来，天马行空想象的时间点。在公元前382年，凯尔特的势力空前强盛，不断扩张，甚至威胁到罗马帝国。

        原始社会初期，没有发明文字的凯尔特人以口耳相传的方式诉说着自己民族的神话和传奇，西方文学中的许多重要母题由此产生。

        9世纪的《莱肯黄皮书》（Yellow Book of Lecan）中记载着凯尔特巨人英雄库·丘林（Cu Chulain）与他的儿子科恩拉（Connla）的悲剧故事。库丘林与阴影之岛的公主爱珐（Aifa）在战争中相爱，战争结束，库丘林不得已离开爱珐，并留下金戒指作为信物，要孩子出生后戴着戒指到爱尔兰找他。同时留下嘱咐，“他的身份不能对任何人暴露，他不能对任何人让步，也不能参加任何战斗，他的名字叫做科恩拉（Connla）”科恩拉长大后驾着小舟去找父亲，将要靠岸之时受到法师康纳（Connor）的阻拦，他预言这个男孩将要给这片土地带来灾难。

        小男孩和阻挡他上岸的人搏斗，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七零八落。无奈之下，国王找到库·丘林来迎战这个无法战胜的小男孩。打斗中，小男孩始终不透露自己的名字和来历。最后，库·丘林在海中刺破小男孩的肚子，小男孩奄奄一息之时，库·丘林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

        他是库·丘林唯一的儿子，而库·丘林却亲手将他杀死。这是西方文学中英雄之子死于自己父亲之手的母题的最早记载。这个故事也被改编成诗歌和小说，影响深远。

        在最为原始的版本中，库·丘林并非没有怀疑过眼前的男孩就是自己失落的儿子，但仍然与之作战。这里彰显出的是凯尔特英雄对国王和国家的赤胆忠心，也是凯尔特人最重要的民族性格特征。

        公元前52年，在凯撒不列颠征服之战失利之后，高卢全境的凯尔特人奋起反抗他的统治。

        起义领导者的名字叫做威尔辛托利克斯（Vercingetorix），是阿尔维尼亚（Arvernia）一位年轻刚毅的贵族。

        凯撒谈及这位反对者时给予极高的评价：“他是一个有着无穷无尽力量的人，铁一般的纪律使任何动摇者一想到就会不寒而栗，即使他的几次战斗都失利了，部族的军心从未动摇。”

       《高卢战记》的著述，不仅使凯撒洗脱了师出无名的罪责，也使后世的人对凯尔特人引人入胜的原始宗教信仰有了详细了解。

城堡

二、凯尔特宗教传统

        “高卢人极其重视遵守宗教规条。因此那些罹患重病者和上阵参战者，如果想奉献人祭或者许愿，他们都会请督伊德来为自己献祭，他们实实在在地相信，如果不付出某个人生命的代价，不朽的神明就不会满意。”

        后人习惯用祭司督伊德的名称命名凯尔特人的宗教，称其为督伊德教。其实，这样的命名并不准确。诚然，督伊德的确是传承与统和宗教仪式的人。

        但他的作用绝不仅仅是连接凡间与神界的介质，督伊德是整个族群中多重角色的扮演者，他不只是披着白色长袍，戴着黄金冠冕的祭司，也是整个部族的法律制定者、纷争仲裁者、知识传承者、疾病医治者和星相观测者。他们可能成为促使战争双方和解的中间人，也可能制造流血冲突成为战争的发起者。

        凯尔特人信奉的主神名为巴力（Baal），在古凯尔特语种意思为“一切生命之源”，象征普照万物的太阳，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是富饶丰收以及孕育一切的象征，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以及持久的神力。教徒称其为主人，正如在小说里食死徒对伏地魔的称呼一样。

        他们不建造庙宇作为祭祀地点，而是在橡树林边建造巨石圆圈。祭祀之时，对一块形状特殊的石头进行叩拜。这块石头名为复活石，寓意“灵魂不死”。

        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中复活石在禁林之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哈利即将被摄魂怪摧残的危难之时，复活石从隐形斗篷下将哈利死去亲人们的魂灵释放，形成一种足以抵挡绝望的保护力量，让他顺利躲过侵扰。

        凯尔特人超然的宗教信仰既包含对神明的崇拜也有对树木的顶礼。

马尔福

三、凯尔特树历

        树历是古凯尔特人采用的独特历法。这种历法将一年分为起始日和十三个月，每个月大概二十天。除了作为起始日的冬至日没有与之对应的神木，其余每个月都有与之对应的圣树。

        督伊德认为，人类起源于树木，因而每一种圣树都有独特的魔法特性。这种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特性被隐秘的欧甘字母（Ogham）记录下来，十三种树木的首字母即是欧甘字母的辅音字母表。

欧甘字母表

        最后一个月还有一种说法是紫衫木月。

        凯尔特树历的存在消除了读者因西方文化知识盲区对魔杖这件魔法物品产生的难以理解的隔膜。

        前基督教宗教信仰时期，督伊德在主持宗教仪式的时候就会使用柳木、山楂木、接骨木等圣树的材料制成的魔杖。魔杖的制作要督伊德亲力亲为，制作的刀具必须蘸染过鲜血，制作的时间必须在黎明太阳刚刚要升起的时候，这样可以最好地吸收阳光的能量。

        在《哈利·波特》中制作每一根魔杖的树木种类都无出于表格中的圣树，并与魔杖主人的出生日期所在月份一一相应，强化了其各自性格特点的同时对主人公的命运做出预示。

        生于山楂月月末的德拉科·马尔福（Draco·Malfoy）的魔杖材料是山楂木，内芯的嵌入的魔法物质是独角兽毛。

         凯尔特人认为山楂木具有强大的法力，有沟通亡灵的能力，站立于此世界与彼世界的边缘，多种植于墓园与圣地。督伊德只能在五朔节（欧洲传统节日，为祭祀树神而设立，每年的5月1日，凯尔特人认为这一天是夏季之始）的清晨砍伐其枝干用以制作魔杖。若在五月之前采撷其花朵会招致死亡。因而山楂树是矛盾的综合体，它同时拥有着美丽的花朵与死寂的荆刺，也正如亦正亦邪的马尔福。

         马尔福出身于纯血巫师家庭，家境的富裕与父母的娇宠使他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在与哈利·波特在去霍格沃茨的火车上初次相遇时，他用挑衅的口气教育哈利，“你很快就会发现，有些巫师家庭要比其他巫师家庭（指的是非巫师贵族的罗恩）好很多。”

        在遭到哈利冷漠拒绝之后，他和哈利成了死对头。

        在系列的前六部中，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与马尔福有关，告发海格私自藏龙，利用金钱交易成为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故意惹恼巴可比克致使鹰头有翼兽被判处死刑，用侮辱性的语言辱骂波特和赫敏，成为乌姆里奇特别调查队的成员并揭发邓布利多军，成为一名真正的食死徒为伏地魔效忠。父亲卢修斯·马尔福的被捕入狱，毒杀邓布利多的失败，使马尔福面临灭顶之灾。

        在恐惧的重压下，他不再趾高气昂，健康状况日渐恶化，本就苍白的脸愈加惨白，“看上去确实有点病态”“眼睛下面有黑圈，皮肤明显有些发灰”。他心底的懦弱撕破了往昔高傲的面具，将其敏感胆小暴露无遗，无人倾诉的痛苦使他对着哭泣的桃金娘（一个被蛇怪杀死的幽灵）倾诉痛苦，“我干不了……干不了……办不成……如果不快点办成……他说他会杀了我……”但当他真正面对魔杖被除，中毒羸弱，手无缚鸡之力的邓布利多时，却怔然站立，呆若木鸡，拿着魔杖的手不停颤抖，无法说出杀戮咒语。

        在第七部中，马尔福开始回归本性的善良，强烈地渴望摆脱这个充斥着血腥恐怖的黑暗组织。

        当被食死徒要求辨认已经变形的哈利时，他明明认出是哈利，却只说了不知道。他视克拉布和高尔为挚友，尽管后者已经对他展露出不屑。但在熊熊燃烧的厉火将他们围困的生死关头，他不忘用胳膊环住已经丧失意识的高尔，并在获救之后大声呼喊自己朋友的名字。

        邓布利多的判断是正确的，马尔福“不是一个能够杀人的人”，他的内心是善良的。最终，他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在摇摇欲坠的罪恶边缘将自己善良的灵魂唤回，弃恶从善，得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