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旧文:爱国是什么

作者: 芒鞋儿 | 来源:发表于2018-09-30 09:05 被阅读348次

今天整理一些以前的资料,偶然翻到以前自己写的一篇旧文,内容敏感,无法登载到媒体上,当时被某媒体拒稿了,虽然主编说他很赞同。这里随意贴一下(文中所提的在日本九年多,算到如今也不止了,喟叹)

爱国的本质是爱自己故乡

最近看到徐静波的一篇博客,一个关于石原慎太郎的采访,在日本的知名人士中,只有这个石原敢大声说出,讨厌中国人,说中国人是支那人,这是二战时期对中国人的一种非常鄙视的称呼,大概相当于中国人喊日本人为鬼子啊倭人什么的。

算起来我在日本前后呆了有九年多了,虽然平时不关心这些事情,然而对于日本也是比较熟悉了。

石原是一个任性的人,在日本这个崇尚隐忍崇尚理性的社会中,反而为他赢得了不少右派人士的支持。为什么?因为很多日本人讨厌中国人是事实,而在中日友好的大环境之下,这些偏激的言论一般是不登大雅之堂,被压抑的右派觉得他有勇气。石原是知名作家,又是政府官员,曾任东京市市长,他还有个已经去世的弟弟是名演员,常演一些非常有男子汉气概的角色,石原此举被认为也很MAN。

他的言论让很多在日的中国人感到尴尬,而他之后的解释:“因为我讨厌中国共产党”更像一巴掌打上去,再撸两下。很多在日本呆了很长时间的中国人于是像鸵鸟一样,接受了这种概念的偷换,认为他讨厌的是共产党而不是中国人,自我安慰其实也是为自己在日本的尴尬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一个主动移民到别国的民族,其实是很自卑的,在日本,长期打工常驻的有:中国人,印度人,韩国人,东南亚国家人,比如越南人,印尼人,菲律宾人。日本并不是一个很开放很能接受外来移民的国家,移民的原因无非是自己国家的条件不好,而别人能够提供更好的条件,无论是经济原因还是政治原因,崇尚整体的日本人觉得国家的贫穷野蛮人权等问题的耻辱就是个人的耻辱,因而日本人对于打工的外国人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优越感。

日本人讨厌中国人是一个事实,初到日本的中国人,说话声音响像吵架,在公众场合随地吐痰,不排队,到百货公司买东西常常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一天世界。中国人看上去很脏,不注意细节,头发上头皮屑或者很重的头油,衣服领子油腻腻的,无所顾忌地当众掏耳朵,挖鼻子等等,当然这是90年代或者刚进入2000年后的日本街道上看到的中国人,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农民工,但又不全是,农民工的脏是明显的,在日本你遇到的中国人是穿着扎眼的不合身的西服或者非常奇怪的套装,里面露着脏和浑身不合适。在日本呆了一年两年之后,这些表面上的不拘小节有所收敛,看起来至少不那么眨眼了。但是你如果在地铁上遇到中国人,即使他们不说话,你还是一眼能认出来。为什么呢?日本人通常眼神像驯服的绵羊,低垂着眼睛,目无表情,如果有人搭话,无论说什么,必然耐心的一边说着哈衣表示我在听着,您请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用注视来表示对对方的尊重。中国人目光游移,到处张望,显得慌张,如果开口说话,即使日语很好,也是非常着急催对方往下说,不太注视对方,可能是在同时观察车厢里别的乘客或者窗外的风景,非常高效利用时间,但也看似非常不关心对方的谈话内容。在日本即使呆了五年以上,有些中国人不是那么好辨识了,猛一看以为是日本人。这样的中国人,像日本人的中国人,才会被日本社会接受和认可。

有的人认为日本人说讨厌中国共产党的中国,就好像他们讨厌朝鲜一样,以为日本人真的只是对政府,其实中国人身上的这些毛病,这些不修边幅,这些穷人的自卑和钻营小利小惠的心态,在日本人看来正是红色中国治理下的烙印,是他们鄙夷中国鄙夷支那这个民族的理由。遗憾的是,这没有错,我们无法将自己和这个国家剥离,更何况我们的身后有我们的家人有我们的同学,有我们从儿时到现在的许多共同记忆。49年后的中国,哪一步不是和我们息息相关,我们的教科书,那些我们追过的考分,那些物质匮乏时期下的玩具,沙包,皮筋,那些小时候的零食,甚至我们的名字,里面带着东方啊红啊,建国啊建军啊,哪些不是这个国家的烙印?

虽然我们总是不大看得起印度这个国家,谓之阿三,印度也有着很多贫穷的烙印,比如他们不讲信用,很耍赖,所以和他们打交道很费劲。比如印度的自尊心也非常可笑,常常被我们拿来嘲笑一通,但是西方世界中,印度人的地位比中国人要高,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对自己的传统保存非常好,印度人也擅长利用这一点,如果觉得自己自尊心受伤了,他们马上退回到那个自己的传统去,会拒绝说,我们是不怎么怎么的,比如他们吃素,这点点傲娇让他们也受到一些特殊待遇,从而满足他们心里的一点小小虚荣,比如他们对自然生态的爱护他们很深的宗教感情也引起西方世界对印度文化的研究热。说句题外话,最近我才看到诺奖获得者奈保尔的书,对于印度的一些理性批判的思考,感觉蛮到位的,不再是一些遐想,特殊的时期,印度的宗教引起对西方文明的反思,但那只是借鉴,如果印度的文化那么好,也不会是这样脏乱的国家。

但是中国人有什么呢,中国人能对西方人说我们国家是不可以这样那样的么?最近有人傲娇了,跑人家国家那里去刻到此一游,在飞机上拿热水泼人家空姐,爽了,终于可以拒绝一次了,不过让世界人都对天朝终于有了另类的理解。

一个没有传统的民族,如何对别国小小地傲娇,维护一点点自己的自尊,49年后,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傲娇的东西?传统文化是漂泊到任何地方都存在心里面的一个小小支撑,然而中国人没有,只能低下头去接受别人的文化。在日本的台湾人,总是刻意去区分他们和大陆人,在日本人面前也这么说,去分辨,即使日本人不在意,觉得看起来都是中国人,但是台湾人在意,他们觉得他们是有文化的。港人也特别去区分自己和大陆人,最后,我们这些上海人也开始弱弱地区分上海人和中国人,玩着偷换概念的游戏,而这背后又是多少文化的尴尬。

有次我看到日本人在一本书中抱怨到,那些加入日本籍的中国人,其实根本不认同日本的文化,只是为了享受日本国民享受的福利。这是事实,很多身边的加入日本国籍的中国人,他们还是在认知上把自己作为中国人,平时和中国人一起玩,大家也都理解。加入日本国籍在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是红色中国国籍的否定。有些中国人选择永驻资格,而不是加入国籍。中国和日本的渊源很深,通婚也很普遍,然而越是如此,越是在中国和日本之间有种彼此的厌弃。那些加入日本籍的中国人,在日本爆发右翼的反华活动或者中日关系恶化的时候,内心是怀着怎样的无奈和尴尬,小心翼翼地走着钢丝绳,尽量不去碰触那些敏感话题。

但是悲哀的是,我们的家乡,对于故乡的思念好像被这样生生剥夺了,因为我们的家不就在共产党的中国吗?这个能剥离开么?如果我们按照日本人的想法去改造自己,把自己改造成一个看不出是中国人的日本人,我们自己的文化认同感何去何从?日籍华人是有自己文化的核心的,但是日籍的中国人,就很奇怪,因为我们背后是一个红色中国,是别人眼里一个政治的怪兽,如何与乡愁联系?如何有美丽的哀愁?

没有文化认同的这群人,是孤独的,面对日本人,他们不是日本人,面对从大陆过去的游客,他们羞于和他们相认,因为他们身上新鲜的烙印仍然勾起日籍华人的耻辱感。这些年,大陆的土豪游客很多,但是文化上的贫乏和举止的粗鄙,让在日华人也觉得尴尬,于是沟通其实很少。

日本是一个很硬气的民族,对于加入日本籍的中国人他们有不同的解读,一种是真喜欢日本,还有种,更多的,是看不起日籍华人,因为无论国家如何,和国家共退进在注重团结的日本人看起来是应当的,是一份担当和骨气,而哪里适合居住就加入到哪里的国籍这种投机取巧的生活方式,被他们不齿。

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能推敲,越推敲越深越容易钻进去出不来。爱国这种感情,不是举着旗号在那里吵吵嚷嚷的,更不是打砸日货这种泄愤的幼稚行为,爱国和党国的利益价值观没有一点关系,是自然而然的,因为爱国的本质是爱自己的故乡,自己的亲友,珍惜自己的过去,即使这个国家有很多让我们感到无奈的地方。

和工作上有来往的日本人一起聊天的时候,我会和他们说说中国的发展,现在存在的问题,也可以抱怨唾骂,日本人也会说说日本的问题唾骂日本社会的畸形,这种交流让我感到平等和舒服,试想如果我加入了日本国籍,我应该站在哪个立场去评论中国?骂中国吗?一个日本人如何有资格这样骂?中国人指责一下自己的政府无可厚非。夸中国的发展吗?日本人会问你既然喜欢中国,为何加入日本国籍,于是陷入了很吊诡的局面。

加入日本籍就不爱国吗?未必,因为思乡无法排遣,不加入就一定爱国吗?也未必,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定位,不要让自己处在尴尬的境地。

我不想再去评论抵制日货那些无聊的行为了,抵制不如把国货做精,让市场来选择国货还是日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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