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死了
死在了一个我怎么都想象不到的地方——恒兴路路56号,白河区精神病院。
我还记得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是三个月前的一个周⽇。
结束一周工作的我本打算好好享受一下得之不易的假期,可是一个快递电话却成功打断了我一天的计划。
“请问,您是尾号为1231的周先⽣生么?我是XX快递,XX路路分店的工作人员。这⾥有一件您的“延时快递”,您看方便来取一下么?”
“哦,没错我就是周XX。快递先放在那里吧,我下午去取, 不然你放到自取柜也可以。”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一份我的“延时快递”,不过快递员既然能说出我的手机尾号和姓名,正常来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估计⽼妈⼜从⽼家给我邮过来什么东西了。”我当时这么想着。
“不好意思先生,这一份快递必须本人签收,而且,您需要在九点半之前取⾛走,不然会被退掉的。”
听到电话中快递员略显尴尬的话,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瞄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吊钟——8:30
“嗨,好吧。那我过去取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寄了这么一个“奇葩”的快递,延时快递也就罢了,竟然当天还有一个时间下限!
若不是手机清楚地显示出来电方是一直负责我小区的那个小胖子,我都怀疑是是哪位损友⼜把我的联系方式卖给了哪家信息公司了。
怀着很大的疑惑,也带着满腔的怨气,我来到了楼下的快递站。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站点等我的,却不只是快递员小胖和我的快递,除此之外,旁边还站着一男一⼥两名执法人员, 看这架势,⼗有八九也是在等我。
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男警察向我的方向前跨了一步,五指并拢,标标准准的敬了一个礼。
“同志您好,不要紧张。我们这次来主要想询问您一些有关您朋友马克的问题。我叫杜海,这是我的警官证。”
说着,杜警官右手放下,从怀⾥面拿出了一个墨绿色的警官证,翻开身份一页,向我递了过来。
仔细看了一下杜警官手中的警官证,看证件上戳下的红色印章,倒不像伪造的冒牌货。
不过即便如此,杜警官的话却让我的疑惑进一步加深了。
为什什么呢?
我是真的想象不出来马克那个闷葫芦有什么好问的。
我的朋友马克,是一名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之所以有这么一个富含M国气息的名字,据马克解释,是当年他孤儿院的神父给他取得,那个“中国通”的神父,给他取的这个最本⼟化的名字——⻢克。
哦,对了,⻢克是个孤儿。
他在那个外国人开的孤儿院仅待到了他9岁那年。
也就是在那一年,这家掩饰“间谍行动”的外国孤儿院被调查清楚,隐藏在幕后的老板被遣送回国,孤⼉院里的孩子们也都被分别送往其他的孤儿院,除了马克。
⻢克逃⾛了。
⻢克后来和我说那是他三十多年年来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件事。
⻓大后的马克变得憨厚,老实,除了越来越贫瘠的人际关系,他简直可以被称为新时代的好男人。
总之,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勤恳憨厚的像一头老黄牛一样的男人,究竟会因为什么和警察扯上关系。
一个念头从我脑中滑过
“难道?”
话还没说完,杜警官的一句话,将我脑中纷乱的念头一扫而空,大脑成功恢复到一片空白。
“您的朋友马克,于上周四死在了白河区精神病院。”
马克死了?
不对,马克竟然有精神病?
不对,马克什么时候患上的精神病!
大脑空白后,带来的是更加纷乱的念头,你根本想象不到,那是一种,感觉太阳穴要⿎裂的感觉。
仿佛看出了我的不知所措,杜警官开始给我讲述他们知道的,马克的故事。
杜警官告诉我,马克是在三个月前进的精神病院,说到这里他递过来一张照⽚片,照⽚上是一份入院记录,上⾯面清楚地记录了一个时间——2017年6月8日。
“与其他病人不同的是,他是自己来办理的入院手续。”
说到这儿,杜警官锐利的双眼对上了我茫然的双眼,仿佛想从我这里看到什么想看到的信息,不过他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毕竟,不清楚马克为什么会变成精神病的我,同样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可以⾃己去精神病院办理理入院。
“他死于上周四,也就是2017年9⽉9日。经法医鉴定,死于跳楼自杀。”
事情的经过并没有那么长,很快,杜警官便把相关的信息和我说了个遍。
不过听完全部事情经过的我却还有很⼤的疑惑没有解开,例如,警官为什么会找上我?
“周先⽣生,您是⻢克生前和他联系最密切的人。换句话说,您可以说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
也许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女警官接过了发言权,语⽓严肃的向我提出了这件事情的关键。
“我们在接到精神病院的报警电话之后,我们赶到案发现场,通过监控发现,您的朋友似乎并不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说到这⾥女警官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刻之后还是继续开口。
“我们怀疑,⻢克有很严重的反社会倾向。并且,通过对案发现场的勘察,种种迹象表明,⻢克的死因并不是自杀这么简单。我们怀疑⻢克是因为类似于“逃避追杀”等理由躲到了精神病院中,可惜最终还是死在这里。”
在接下来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位警官向我详细地普及了反社会人格的危害性,然后关于马克的问题,他们⼤⼤⼩小地问了个遍。
直到最后,他们才递给我一把亮银色的钥匙。
“很抱歉耽误您这么长时间。这把钥匙是马克在两个月前留给您的,是他的房门钥匙。再次抱歉,我们未经您的同意,擅自对这间房子进⾏了排查。可惜的是并没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哦,对了,顺便一提,根据马克先生入院前在律师处认证的遗嘱,这间房子现在是您的了。”
杜海警官留下了两张名片,⼀张名片上是他的联系方式,另一张,则写着“XX律所,张律师。”
“希望我们没有打扰到您,如果您想起什么线索,希望您可以及时向我们警方联系。”
留下这句话,杜警官友好的和我握手,起身离开了。
⽣活仿佛又从这一刻回到了平静。
……
事后,我拿着那把马克留给我的钥匙,⾛进了他的家。
说实话,我不常来到他的家。
出乎我意料的是,房间没有我想象中那样脏乱,不过有一层细小的浮灰,一点也看不出三个月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马克客厅中的那个巨大的书架,以及书架上摆放得满满的书籍。
卢梭的《忏悔悔录》;大仲马的《教父》;路遥的《穆斯林的葬礼》 ……
或许,这就是杜警官他们认为马克有反社会倾向的原因吧。
……
时隔两个月后的一天,当我在整理客户发过来的邮件时,一封匿名邮件,终于把我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疑问全部解答。
一封来自马克的邮件。
我顺着邮件中的提示再次来到了马克的家。
挪开书架上那本《性本恶》,在书架内部的暗格中轻轻取出一个微型监视器。
从与之相连的微型电源暗淡的指示灯中看出,电源的电量显然没剩下多少了,若是我今天没有及时看到这封邮件,可能他就要带着⻢克的秘密消失了。
取出储存卡,我把它从马克的家带回自己的家,然后把它连到笔记本上,开始看这几个月前的“真相”的面目。
谁也不知道马克是怎么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把监控设备带到精神病院的,就好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杜警官他们没有发现这个监控设备一 样。
不过,马克就是把它带进了精神病院,然后用这个小设备,记录了他在那里长达三个月的“病人”生活。
“⽼周,我就说,还是这精神病院里的人比较单纯,没有外面那些⼈那么虚伪。”
这是视频记录的第一天,马克站在一名病人身前,张开一只大手,⽽他对面的病人却瑟瑟发抖地蹲在他面前,口中还不断说着“饶命,佛祖饶命。”
他好像在那里如鱼得水。——我这样想着。
后面很大一部分的视频都是这个样子,⻢克在监控的视频中不断地抨击社会上人们的虚伪与做作,吹捧着精神病患者所谓的“单纯”与“诚实”。
“他们和外面那些人可不一样,他们表达出来的都是最真实的他们,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克站在好几个病人中间,任由另外几人在他身上涂抹颜料,还在⾃顾自地哈哈大笑。
我突然怀疑杜警官的判断了,我感觉马克确实疯了,活像个追求“⾃由”的疯子。
视频的中间仿佛缺了一大块的样子,轻松愉快的画风一下子变得很严肃,看了看进度条,发现视频也所剩⽆几,我突然意识到,或许,离马克的“离去”,不远了。
直到,那一个画面出现。
我知道,我找到了马克真正的死因。
视频中的马克满脸的惊慌,或许他也已经料料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忙脚乱的跑路的同时,还不忘记打开监控设备记录下他的“最后一刻”
⻢克慌忙地逃路,疯狂的呼救,可惜身边的病人没有一个人能上前来救助他。
⻢克死了,死于——⽆人救助。
U盘被我交给了杜警官,真相⼤白。
美中不足是害死马克的那个病人并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毕竟,对于精神病人我们总是会有一种格外的宽容。
站在⻢克的墓碑前,洒下半杯酒,慢慢说了很久,不知道⻢克能不能听到。
想来,他应该是听不到了吧。
马克这种人追求的是纯粹,看不惯社会上带着面具的人,便天真的以为精神病院里的人最纯粹,最真实,他并不反社会,只是他过度放大了人类的虚伪,而一直想着逃避现实,逃避社会,他却忽视了人与人之间现存的真诚。
其实“虚伪不仅在人类存在,即使在动植物界也很普遍,称之为保护色。正像道德经老子说的:“众妙之门玄而又玄”,这在看过动物世界的人更能理解。
万物是为了生存繁衍。那么人类也一样,所谓的善恶不过是人的两面,虚伪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这很正常,如果到处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别人看,那才是真的傻,仅仅因为虚伪便放弃了对人类的幻想,那才是真的不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