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简书斜坐在羊城最奢华的暗魅酒吧的二楼包厢里,轻轻地晃动着红酒杯。周围的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几瓶82年的拉菲空瓶子,凌乱地躺在酒桌上。尽管现在明明是中午十二点,向来只经营夜场的暗魅,因为少东家的到来,不得不破例为他一人开始营业,几十个酒保、接待员无一人敢去惊扰他,都老实地站在一楼时刻待命着。
“二哥,我在暗魅,过来陪我喝酒。”陆声看到余简书发来短信的时候,刚好结束了今天最后一个预约会诊,他扫了一眼工作安排,下午没有手术档期,于是就跟同事打了声招呼,先下班了。
陆声驱车前往暗魅,默默担心着,他和小书做了多年的朋友,自然比别人要了解他,尽管小书平日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的自控力很强,除了无法推辞的应酬外,几乎鲜少喝酒,更别提大中午跑去自家酒吧买醉。
“陆少,你终于来了。”酒保看见陆声终于松了一口气,指了指二楼,“老板在楼上,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嗯,我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陆声的一句话,算是让担惊受怕的他们彻底解放了。
陆声来到包厢,看到余简书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木讷地坐在黑暗处,没开任何灯,煞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无血色的厚唇紧抿着,看起来甚是悲愤可怜。
“怎么了。”陆声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二哥,你来了啊。”余简书听到了声音,渐渐缓过神来。
“嗯,怎么喝了这么多,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爱惜是吗!”陆声瞥见桌上一堆空酒瓶,不禁责备他。
“喝!不管了,喝!我要好身体有什么用!”他并不理会陆声的劝阻,拿起酒瓶又到了一杯酒,刚想灌进肚子里,就被陆声夺去了酒杯。
“那你别糟蹋好酒,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魂不守舍,你到底怎么了!”陆声放下酒杯,将桌子稍微清理了一下,一脸正色地问余简书。
“二哥,你知道吗?我在桐城待了大半个月,结果……结果…别人告诉我,她…她死了。”余简书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谁?”陆声刚问完,突然就明白了,估计小书这趟去桐城得了他妹妹的坏消息。
“这么多年了,谣言你也听了不少,没看见尸骨前就不要妄下结论,她一定还活着。”
“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余简书话都还没有说完,就控制不住地掩面痛哭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复下来。
余简书的两眼通红,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些青黑色的胡渣,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他点了根烟,用力地吸了一口,递了一根给陆声,两个人吸着烟,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任凭无尽的沉默消耗着悲痛。
“二哥,你说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要这样惩罚我”他带着绝望语气叹息道,狠狠地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
陆声没有回答,像是知道他会继续说下去的。
“去了桐城后,我辗转了几户人家,一直打听,终于在一个乡下,找到了收养过我妹妹的那户人家,可是村里人说,那对夫妇在领养孩子的第二年就去世了。亲戚嫌弃小孩,认为她是克星,没有谁愿意收留她,只好被送去了当地的福利院。”余简书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才有勇气接着说,“我去了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福利院了,原来好多年前福利院发生了火灾,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当地的警察告诉我,档案上记录着所有的职工和孩子全部死亡。”他痛苦地用双手抱住头、身体颤抖着。
“或许,或许…”陆声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安慰的话。
“我靠!真是耍老子!”余简书突然抬起头,狠狠地用脚踹向桌子,“砰——”的一声,不少酒瓶从桌子上滑落下来,摔向地面,碎裂成一片片的玻璃。
那一天碎裂的不仅是酒瓶,更是余简书最后的希望。
陆声没有再去阻拦他喝酒,只是在一旁安静地陪着他。陆声明白余家小妹在小书心中的重要性,小书一直责怪自己,认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导致了妹妹的失踪,他一直觉得如果那天自己不让父母陪他去游乐园,就不会只留下保姆和妹妹在家,妹妹就更不会失踪。此刻,妹妹去世的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他眉头紧锁着,一杯一杯地喝着,就像要把自己灌醉一样。
陆声从中午开始一直陪着他,甚至都忘记葛格每天放学后会去找他。
直到夜晚来临,暗魅开始举行主题派对,嘈杂的音乐,五色的灯光,当他看见一群圣诞老人在舞池扭动着身姿时,陆声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竟然是圣诞节。
“糟糕。”陆声一惊,突然想到了葛格,担心她会一直在医院等着。“不应该的,不会的,找不到我,她肯定会打电话,我手机一直都没响。”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始找手机。
结果,陆声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找了一遍,连包厢也去搜寻了,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机。他仔细回想着,才意识到开车时自己把手机放在副驾驶,下车时根本就没有拿。
他看了看此刻躺在沙发上烂醉如泥的余简书,顿时感觉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他们两个,他决定先送小书回家,再去医院看看。
“帅哥,要不要我帮你呀。”一个戴着圣诞帽,穿着超短紧身裙的女子,扭动着水蛇腰,抛着媚眼对陆声说道。
陆声此时正扶着余简书往出口走,看见有人挡了他的路,不免有些不悦,抬头就看见一个妖艳的女子,一副谄媚的样子,不免觉得烦躁,便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好狗不挡道,让开。”陆声低沉地说。
女子显然是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场震到了,下意识地让开了,回过神来时,发现那个男人已经走远了,她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玩味地一笑,喃喃自语,“这男人有点意思。”
“你,告诉我,刚刚扶着余少离开的男人是谁。”她用手指妩媚地绕着头丝,温柔地朝酒保问道。
“林小姐,那是陆少,老板的好朋友。好像是个医生,在羊城中心医院。”酒保自然抵抗不住女子的媚态,讨好地向她透露着。
陆声此刻自然不知道,他已经成了林大小姐的猎物。
陆声拉开车门,把余简书放到后座安顿好后,看见手机果真被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他打开手机,看见74个未接来电,28条短信,都是葛格发的,觉得有些抱歉,又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于是就回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陆声没有打通葛格打电话,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睡了过去的余简书,改了主意,脚踩着油门,飞快地往医院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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