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刘立是明桥市街头一家小超市的老板,这天一大早,他哼着小曲儿来超市开门,却发现已经有人替他把这个活儿干了。
下面几层放饮料的货架基本上都空了,旁边放零食的货架下场也差不多。刘立很生气,不仅是损失了六百多的东西,他整洁的超市还被弄得乱七八糟。
年轻的收银员随后赶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雇”的收银员是他放假在家的女儿刘雪荷,她现在已经上大学了,与其费劲找地方实习,还不如在自己家帮忙。
“这是谁干的!”刘立大吼着,他自己的耳朵都被这声音震得抖了三抖。
“别大呼小叫的,就几百块钱的东西,大不了就当自家开聚会吃了。”刘雪荷满不在乎地说道。
“几百块钱不是钱啊?你这丫头怎么那么不会过!咱自己家都舍不得吃这些东西!”刘立叹了口气,虽说心气还在,可是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只能自认倒霉。
刘雪荷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幽幽地说:“要我说,东西已经丢了,还不如借此搞个活动,还能顺手把那群‘小偷’抓出来。总比您在这儿乱发脾气强。”
“啊?你知道是谁偷的?那还不赶紧追?”刘立一听又来了精神。
“之前让你装监控你嫌麻烦,现在后悔了吧?很明显啊,被偷走的都是低处货架上的东西,还都是吃的喝的,肯定是那群刚刚放假的小学生。”
“就凭这?大人就不吃不喝了?”刘立还是没听明白。
“要是个成年人,偷东西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饿疯了,那么他肯定会拿解饱解渴的东西;要么是偷了东西去卖钱,那么他会拿走值钱的东西。而不会是这些又不能吃饱又不怎么值钱的零食饮料。”刘雪荷很是得意地看着自己脑子愚笨的老爹。
“那怎么办!要是个小偷还能抓回来,不能赔东西也能赔钱,一群小孩咱们上哪儿找去?再说就单看他们那些护犊子的家长,就算是知道是自己孩子干的也不会承认。这回只能认栽了……”
“别那么快就灰心丧气嘛,你听我说完——”
刘雪荷在刘立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转身就出门买材料去了。
刘立家的超市靠近居民区,离最近的学校也有三个多公里。虽说借助交通工具就不算太远,但文具想要卖出去还是有点儿困难,所以他家超市还是以卖生活用品为主。
刘雪荷想要买的是一些宣传材料,所以一般的文具店也没有,她只得选择去五公里外的商场。
一路上都还顺利,刘雪荷拎着十几块钱买好的材料,一边下楼一边哼着小曲,对自己的计划很是得意。
姑且先不谈刘雪荷的计划是什么,她的成功与否是依靠着一个时间差,昨天晚上店里才进了一种新口味的薯片,她已经交代了自己爸爸将剩下的收起来先不要卖,让知道它味道的人尽可能的少。
走神的片刻功夫,刘雪荷已经走到了一二层楼之间的拐角处,一个圆圆的物体出现在了她的脚边。
贰
那不是一个皮球!
刘雪荷暗自一惊,抬起头顺着往下看,是个脖子扭得很难看的死尸。这对于向来面瘫的她来说,还不至于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可她还是停下来了,在纠结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不要绕路。
她现在已经走到一楼了,要是再上去从另一个出口下来,绕远不说,离小超市的距离也更远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不绕了。她将脚尽量贴着墙根走下去,小心地避开了和那脑袋一套的身体,完美着陆。接着,她拿出手机,打算发挥人道主义精神报个警。
可还没等她按下零号键,警察叔叔们就已经到达了现场,并且邀请刘雪荷去警局喝茶聊天。
刘雪荷本来还想解释一番,可转念一想,此时此地没有比自己更可疑的人了,就乖乖地跟着警察叔叔回去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警局很贴心地找了一个温柔漂亮的女警官来问话。
刘雪荷很是鄙视这种哄小孩的语气,直解抖了个痛快:“我叫刘雪荷,20岁,今天来商场买东西,下楼梯的时候一拐过来就看见下面躺了个死人,我刚要打电话报警你们就来了。不信你们看我手机,最后那个零还没来得及按呢。收银区在二楼,所以一楼那个拐角没有监控也很正常,我现在空口无凭,死者的死亡时间也不能精确到几分几秒,我有购物小票也不能排除嫌疑。所以为什么还不检验我身上有没有死者的DNA,警察姐姐?”
刘雪荷这一大段话反倒把屋里屋外的一群警察说蒙了,他们工作了那么些年,从没见过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分析自己处境的嫌疑人,而且这个嫌疑人还是一个刚刚20岁的小女孩。
空气逐渐凝固,由于队长去省里参加培训了,警局人又少,局长就只好亲自出马了。这局长姓秦,今年已经56岁了,警局管辖的地区治安一直很好,眼瞅着再有个几年就能熬到退休,没想到却在这一天遇上了性质如此恶劣的杀人案件。
说出来不太合适,秦局心里还是很激动的,终于可以逮到机会一展身手了,也让自己手下那帮小年轻看看什么叫作宝刀未老。
“刘雪荷,嗯,还上着学吗?”秦局倒了一杯水递到刘雪荷手里。
“谢谢。咱们市的大学,再开学就大三了。”
“嗯,挺好,好学校、好孩子,嗯!真好!”
刘雪荷有些猜不透面前这位“警察爷爷”的心思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等着对方问出下一句。
“小姑娘,你别紧张啊,我这个人虽然岁数不小了,但是好奇心还是很重的。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害怕呢?”
刘雪荷听了笑了笑:“您要是这么问的话,我也很好奇呢!”
“嗯?说来听听?”秦局也笑着回应,可他此刻心里的压力可是一艘轮船都装不下了。
“您都看出来我不害怕了,为什么还觉得我会紧张呢?”
叁
“哎!大刘啊!”一个头发花白而身体依旧硬朗的老妇人一边小步快走,一边扯着脖子喊。
“呦,蔡大妈啊!您要买什么啊?慢点儿走别着急,怎么了这是?”刘立紧走两步上前扶住了老人。
“哎呀,先去给我拿瓶醋!”蔡大妈放低了声调,眼睛却越瞪越大。“可不得了了,我早上去广场跳舞回来,就看见商场那边围了一群公安,好像是死人了!这可真是新鲜事儿,咱们这儿向来太平得很,商场那头监控多,小偷小摸的都少,要说死人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刘立刚开始还应和着蔡大妈听了两耳朵,到后面就越听越不对劲儿,猛地想起雪荷早上去了商场到现在还没回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不祥的预感。
“蔡大妈,您看仔细没有,那个死人是男的女的?多大岁数?是高的是矮的?”刘立试探性地问道。
“哎哟,那我哪敢凑到前面去看啊!你大妈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跑回来了,老头子还等着我回家蒸包子呢!只听说当场公安抓着了一个,好像还是个小女孩……啧啧啧,你说说,现今都是什么世道,连小娃娃都能弄死人了……”
一边在滔滔不绝地发表评论,另一边的刘立可是待不住了,随便附和两声,拿了醋就把蔡大妈哄了出去。
刘立缓缓神,咽了口唾沫,便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快捷键打通了刘雪荷的电话。
要说这个刘雪荷啊,表面上看是个挺文静的小姑娘,实际上又胆大又淘气。好的是她向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绝不给她爸添麻烦。不过也是多亏了她脑子活,刘立如今能过上好日子全要依仗这个宝贝女儿了。
据说她是刘立从路边捡来的,这件事儿街坊四邻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些风声。但好在都住着楼房,只要不干扰到自己的利益,谁也懒得管别人家的事儿。
尽管刘雪荷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但由于没有母亲,她对刘立也很是孝顺,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她在本该无忧无虑念书的年龄显露出如此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来。
可是这一点,大大咧咧的刘立并没有发觉。这可不能全怪他,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刘雪荷还是有天真可爱的一面的,那是只有在刘立面前才有可能表现出来的。
打了好几次,电话通是通了,可却没有人接。这下刘立心里更是慌了神,急忙用备用的锁拴好超市的门,又在窗户上挂了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骑上他进货用的电动三轮就往商场的方向驶去。
楼上楼下地跑下来,刘立这副将近五十岁的骨头快要给折腾散架了,他找遍商场的边边角角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只得扶着三轮喘粗气,等到气喘匀了,又举起手机,按下了三个数字。
“喂?110吗?我要报案,我的女儿丢了!”
肆
熟悉的手机铃声不间断地传进刘雪荷的耳朵,想到向来沉不住气的父亲,她终于不能心平气和地坐着了。
这时一个小警员来敲门,秦局示意他大声说出来。
“刚才有个叫刘立的人打了报警电话,说是他的女儿失踪了。”
"嗯,你先去忙吧。"秦局对警员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刘雪荷。
刘雪荷气笑了:“没想到警察叔叔也挺会玩儿的?”
“诶,不不不,小孩子不要满脑子的阴谋论,警察叔叔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看到刘雪荷有松口的趋势,秦局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都有闲情逸致开玩笑了。
“别以为小孩子不懂套路,这样欺负小孩子,你们自己心里的过得去吗?”刘雪荷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麻烦。至于父亲刘立那边,着急也就只能着急了,不然让他搅进来事情会变得更糟。
“遇到难缠的了。”秦局心想。可是他还不打算放弃:“坦白从宽,你爸爸可是很担心你啊。”
“我知道,可是如果你们真的为我着想,就不会让电话响那么久了。说吧,你们手里现在都有什么证据?”
“我们从被害人的衣物上提取到了你和你父亲的DNA,我们调取了外围监控,又经过走访调查,发现你父亲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但是你没有。”
“所以我就成了嫌疑人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可是我和我父亲的DNA你们是怎么得到的?我可还一直等着采血呢。”
“关于这一点我们道个歉,为了防止你不配合,我们的人已经在送你来的路上采好了样本。”
刘雪荷点点头,她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不过她也松了一口气,既然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偶然,那么就一定有可以追寻的蛛丝马迹。
“有我的DNA又能说明什么?你刚才说的,我爸都不在死者身上都有他的DNA,那又该怎么解释?哦,我知道了,你们会说是我身上携带着我爸的皮肤组织,那为什么不能说是死者也携带了我的组织呢?”
“你有没有接触过死者?”
“当然没有啊,我碰他干什么!”
“那你认识死者陈涛?”
“我不认识他,我没见过他,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认识他,那他身上怎么会有你的皮肤组织?”
“我怎么会知道?万一我掉皮呢?”
“你的DNA是在死者背部提取到的,我们赶到的时候死者是仰躺在楼梯上的,你来告诉我,你掉皮怎么掉在死者的后背上?”
“作案工具找到了吗?我像是会那种断头神功的人吗?”刘雪荷反问道。
秦局似乎认定了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就是凶手,也没有必要温声细语了:“所以我们也很好奇,是什么工具可以达到这种效果。”
“如果要想快速地置人于死地,近身攻击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先将死者敲晕再进行下一步,这就要让法医看看死者身上还有没有其他致命伤。”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想到了,现在我想听你说些有用的东西。在破案方面,我们警察当然要比你这个小孩子专业!”
“如此说来……我怀疑作案工具是钢丝或渔网线之类结实绳状物,而且在事发后被凶手带走了。如果我是凶手,现在一定在某个角落偷着乐呢。与其在这儿绞尽脑汁想我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作案,还不如想想那些用来栽赃陷害常见手法。”
“那你觉得是什么人会陷害你?”
“我不知道。但是话说回来,你们应该也没有查到我和死者有什么交集吧,那么如果是我,我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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