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们

01

有一个人称石玉老婆的，旧时外人都把男人的名字贯在前面这样称呼女人，耳背但手巧，那时人们有啥喜事需要剪喜庆的东西必是得找她，据说年轻时候长得很好看，之前是国军的一个姓花连长的夫人，一说是从飞机上掉下来导致耳聋的，再一说是打仗时被大炮轰的。反正后来流落到我们这里嫁给了石玉，生了十个孩子，人很精明能干，小时候快过年腊月二十几的时候，我妈总让我和姐姐拿着彩色纸找这个奶奶剪，过年时家家户户要挂在大门上方。印象中，我们去了，奶奶和她的小女儿总是盘腿坐在炕上，两人都在忙着剪纸，人们送来的太多了，我们小心翼翼说明来意，奶奶总是说：好，放那儿就行。奶奶的大孙女比我姐大几岁，因着大儿子离婚后再娶，这个孙女一直养在她身边，平时我们经常一起玩，有次跟着这个姐姐到另一个屋里找东西，进去我都惊呆了，地上，屋里横梁上都是各种各样的灯笼，好看极了，有宫灯，有绣球灯，各种各样的。有一个灯有六面，每一面都有彩色的剪纸贴在上面，下面吊着穗子，还可以转着动，姐姐说这全都是奶奶做的，原来奶奶不光是很会剪纸，做灯，剪花样子样样都拿手的。后来他们一家跟着儿子们搬到了其他地方，过了好多年回来过一次，来我家找奶奶，那时两人年纪都很大了，奶奶已经走路靠扶着，来玉奶奶从大门外进来了，两个老太太就在院子里坐着凳子聊了半天，两人都耳背的厉害，各说各话，两人握着手感觉都快哭了。

02

有一个人称富有老婆的，人们说是富有年轻时到北京做生意娶回来的，很早就守了寡也没有孩子，很长时间是一个人过。后来村里干部想了个办法，让一个单身多年的光棍和她一起生活，搭伴过活，老太太做饭收拾家里，那个男人种地做些粗活，村里还给两人收养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叫老太太奶奶，叫那个男人爸爸，也总算是有了一个家的样子，小的时候，我总以为他们就是亲的一家人，收秋时，老太太着急的也来场子来推车，洒扫帮忙，那个男人大喊着让她回去歇着。爸爸有时去他家乘方（一种格子里的小游戏），我跟着去，是和另一一家在一起的大院子，他们住靠里面的窑洞，前面种了很多树还有菜，到处都绿绿的，他们在窑洞外面那间玩，我能听到里面的老奶奶在做饭，她年纪很大了，菜刀切菜一下一下的，声音间隔时间很长，然后油开了，把菜倒进去刺啦一下的声音，紧接着着拿筷子翻搅的声音，也是一下一下的，做好饭她会冲外喊吃饭，爸爸和我也就该回家吃饭了。

03

还有一个大喜老婆，也是很早就守寡，年轻时收养了一个孩子，儿媳妇后来死了，两个孙子外出打工，就她和儿子相依为命，那儿子话不多但是很孝顺，赶会唱戏总骑车带着老母亲去看。我小时候也去过她家的院子，在村边上，院里养很多鸡，小时候姐姐的老师找人买笨鸡蛋，爸爸还和她买过。院外有个大场子圈起来种着树，拴着狗，屋后是个小坡，有条路，再往后就是地了。屋后有路对本家是不好的，我当时看到想到的就是，如果下大雨，雨水会随着这个坡道直冲到房屋，这肯定不好。

这些老太太们都和奶奶年纪差不多，都经历过战争、流离失所，从很远的外地来到这里，她们年轻时候是怎样的不知道，只是后来都乡音不再，彻彻底底融入到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