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下

01

在这个故事里，他们没有名字。

他与她，不过是人群里最最普通的男女，像你、像我一般，像我们生活里最常见的男孩、女孩。

我们不得不承认，最遗憾的爱恋，不是最后兜兜转转没有在一起。而是，我们都没有开始的勇气，无疾而终。

像他们那样，很多年后，总会回想感叹。当初若是在一起，会怎样？他他然而只是想想而已，再选择一次，结局还这样——一场红绿灯而已，我却错过你。

你一定记得，在学生时代，那样的男孩。他总是坐在教室的后几排，闷骚着、沉默着。不大引人注意，偶尔也能受到老师的夸奖。学得最好的学科，多半是数学物理之类，语文和英语有点困难。

他，也是这样的男孩。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而那时的她，性情是极其开朗的。与日后，她沉浸于柴米油盐日子里，在菜市场挑挑拣拣，大声斥责孩子不喝牛奶，抱怨丈夫晚归的家庭主妇样子判若两人。

02

那时，她坐在他的前排。

他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和偶尔侧过来的脸。

白皙，干净，温婉的侧脸。

有时，做数学题做累了。他就信手在白纸上，勾勒几笔，一个几何图形构成的她的侧脸轮廓。

他记得她很爱笑，举手投足间有点把酒言欢的豪气。

他还记得，她总是一到冬天就穿很多很多。白色的毛衣，外面套着棉袄，再外面就是千篇一律单调的校服了。

真想她脱掉那难看呢校服，穿自己的衣服啊。那样的她，一定很动人。

其实，这些他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他很少跟她主动说点什么。

下课放学了，他总找个理由，在教室门口转悠一会，他知道她收拾东西总是那么那么的慢。而他，不过是想偷偷地多看她几眼。

愣头愣脑的他，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呢？只觉得这个女生身上有光，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大概，我们所喜欢的人，总是自带光芒的吧。在过去某段暗淡的岁月里，照亮了一整个世界。

03

而她对他的印象却不那么深刻。

她只知道，他对她挺好的。

这个“好”，是会给她带早餐、教她数学题、还有会偶尔给她一个苹果、或是几颗圣女果。在课间饿了的时候，总能从他那搜罗出几包饼干。

这份好，许多人看在眼里。

她们说，嗳，你知不知道，他对你有意思。

女孩子，总是虚荣的。她们不仅仅想要的是“好”，而是来自异性独一无二的好。她们要特别的待遇，如果这份“好”对谁都一样，那么她们是宁可不要呢。

她像很多女孩子那样，羞涩又开心地回答，哪里有。

心里却乐开了花。说不上多喜欢，但有个人喜欢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女孩子的自信与虚荣，总有一部分要由异性的关注来满足。这满足，其他的东西无可替代。

她抱着一种使坏的心态，去挑逗他。那个时候，她不懂勾引和挑逗的意思，但已经有了这样的意识。

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就对你更好，让你更喜欢我。

你怎么还不表白？虽然我根本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你在一起，但我就是想听你表白。

恶作剧的心态吧，终究是太年轻，又太骄傲、矫情。

04

他到最后还是没有表白。时间久到，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真的喜欢过我吗？

不喜欢么？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鼓励的明信片、还有做得整整齐齐的笔记、摞得整整齐齐的书……

他的喜欢，如何会感受不到？

毕业后的一天下午，班级聚会。她偷偷地绕到他身后，拍了下他的头。

他转头便看见她一张极其灿烂的笑脸，这笑容和那天下午的阳光一起，融化进他的心里。

他只是羞涩地笑笑，没有说话。望着她，样子老实又本分。

她忽然有点失望，她不喜欢这样的他。无聊又谨慎，没有太多新鲜的活力。

05

他不知道，如果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他会不会选择说出那份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不过是我爱你而已。

只是，那天他没有说。

在一个红绿灯下。

过马路的他们站在红绿灯的这头。她要去对面，而他送她也只能是到这个路口。

他在心里挣扎了很久，望着她清澈的背影，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她完全不知身后的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紧张与纠结。

她只是盯着前方的红灯，暗自着急，怎么还不绿灯？

他握紧拳头，张口:“嗳，等一下。”

她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目光交错的那瞬间，她意识到他目光中的闪烁与光芒。

“那个，我……”他的话说了一半，迎着她的目光，他感觉到肩膀被人摁了一把，好重。

“呀，绿灯了。”她不禁叫起来，迟疑地望着他“今后，好好保重。”

他点点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没说话，等了几秒钟，他还是没说话。

“我走了。”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失落。自己本以为可以得到的东西，却没有得到，心里总是委屈又辛酸。

她迈开步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望着她的背影，想挽留却挽留不住。

她走到红绿灯的那一边，往回看，望见他关切的目光，直直地穿过来。

看到她挥手示意告别的时候，他突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她听到自己的喜欢。

忽然，红灯亮起，车流涌动，把他隔在了马路这边。

他焦灼地张望，张望着，生怕她忽然就不见了。

绿灯亮起，他兴奋地迈开腿，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有她的方向，便是幸福的朝向。

他不得不挺住了脚步，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红灯又亮了，站在路中心的他，退也退不回去。

后来的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们自然是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需要操心的琐事。他们都渐渐忘了这么有意思的故事。

也许，在某个喝醉酒的深夜，他会笑着说几句醉话:“早知道，当时就跟你说了。都怪那个红绿灯。”

要怪，就怪心里的那盏红绿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