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A像往常一样背上书包，告别了妈妈，然后坐上了前往学校的公交车。
车上人很多，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车厢中。不断有人上车，下车。
A挑了车厢后面一点的位置，一只手紧紧攥着扶栏，一只手将小黄帽摘了下来，偷偷放进书包里。没有人关注到他，大家都赶着时间去上班，去上学。
也或许是因为游戏中只设置了这样的模式？他不知道，但还是尽可能地小心翼翼。
到第四站，是工业园区。大家一拥而下，A夹在人群中，也下了车。
人群四散开去，A站在车站，在一群等车的大人中显得格外突兀。
有人忍不住上前询问他：“小朋友你是下错站了吗？”
“没有，我要去隔壁市，今天有一场考试。”A拽紧书包带子，强装镇定。
“你爸爸妈妈不送你吗？”那人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今年几岁啊？”
“小姨在等我，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去找她，我认识路，还有电话手表。”A看向车来的方向，没和那人面对面，复述周末时想的借口，“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去外面了。”
“……那小朋友你路上小心。”那人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多，但此时公交车进站，她顾不得这种异常，匆匆忙忙上了车。
她上车，刷了卡，往里走了走，从窗户往外看，A还站在原地，固执地扭过头看向车来的方向。
公交车驶出了站点，刚才问话的人已经离开，A这时才觉得放松下来，松开捏书包带的手。带子被攥得有些变形，此刻缓缓恢复模样。
“滴滴”，车来了。
A望着车，看它慢慢停在自己面前。
真相就在眼前，马上他就可以知道是自己的异想天开，还是世界的真实确实如此。
A迈开腿，上了车，伸手刷了学生卡，然后走向车的后端，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公交车启动，播报员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下一站是……”
A转头看向窗外，熟悉的建筑一点点远去。那是他经常和小伙伴去玩的公园，爸爸妈妈工作的工厂，再过去是夏天摸螺蛳的河，也是那条奇怪的鱼出现的地方。今天是周一，那条河波澜不惊，什么都没有，安静得过分。
车渐渐驶向远处，周围的建筑也变得陌生起来。A以前从未来过这些地方，他的世界已经足够充实而有趣，又怎么会想着去外面看看。
外面？外面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在课本里看到过世界的样子，七大洲五大洋，每个地方都那么真实。他也知道自己家是G市，隔壁市是H市，他在电脑上查过H市，和他在的地方差不多，可能更繁荣一些，有更多的楼更多的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同。
但这次他会看到吗？
A收回眼，双手搭在前座的椅背上，伸头往站点表看。
公交车已经过了好十几站，车上的人陆陆续续都下了车，车厢内显得有些空空荡荡。A的电话手表一直在闪烁，是有人给他打电话，但因为静音，只是忙碌地闪烁而发不出声音。
还有三站，就要到H市了。A又坐回来，心里止不住地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到不了那里。是因为妈妈发现他没去学校而被找到吗，还是因为根本就没有H市呢？A说不清心里更期待哪一个原因。
近了，还有一站。
车上的人在前一站都下了车，只剩A一个人坐在车厢内。风扇呼呼吹着，在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司机依然尽职地开着车子。
他挪到了后车门旁的位置上，攥着手，等待最后的宣判。
近了，G市的边缘就在前面，A探头往外看，想看清H市的模样，可是外面一片模糊。A揉揉眼，把身子探出车外。还是一样的看不清，但在G市和H市之前有一条界限分明的线。线内的建筑清晰可见，来往的人也神色正常，而线外是糊成一团的世界，看不清有什么建筑，也看不到是否有人的存在。
公交车停在线的边缘，播报员的声音响起，“H市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有序下车。”
车门打开，A停顿片刻，还是拿起书包，从后车门下去。
公交车调转车头，A忍不住看向司机。司机像是察觉到A的目光，也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关上车门，驾驶着公交车往回开去。
原地只剩A站着，这时他才仔细端详起周围的环境。
和他在车上看到的一样，且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到H市的异常。不仅如此，大家都默契地不会往这边走。除了刚刚开到边缘的公交车，其他的人最多走到线的五米开外，就再也不会往前一步。而站在线旁边的A更像是看不到一样。
要过去吗？A问自己。
一个声音劝道，过去了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况且现在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又何必非要过去呢。回去吧，难道亲身经历过的生活就要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全盘否定吗？
另一个声音则反驳道，现在离真实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你还要退缩。你想要的只是虚假的真实吗？
A踌躇片刻，还是下定决心。他放下书包，摘掉了一直闪烁的手表，然后迈开腿，一只脚踏向线外。
本以为会有什么空气墙之类的阻拦，没想到却十分顺利得走了进去。
一只脚踩在线外，A回头看了看放在地上的书包和手表。手表表盘上还闪烁着来自妈妈的电话，从他上车的中途一直不停地打过来。
“再见了，妈妈。”A在心里默默地告别道，然后转过头，冲向线外。
A的身影在线外清晰地闪烁了一下，转而也变成模糊的一团，融入在H市纷杂的颜色中。
他的意识在踏出线外后，逐渐变得混沌。
A似乎又看到了在周五下午五时五分，那条从天而降的鱼。他伸出网兜，鱼一下跃入网兜。然后他兴高采烈地将抓到的鱼送到B的面前，得到了无数的惊叹。
真好啊，我抓到那条鱼了。A闭上眼，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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