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葡萄的姑娘
卖葡萄的姑娘每天晨跑回来时,我都会在小区门口遇见她,一个卖葡萄的姑娘。
她约摸十六七岁,长得挺秀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我猜想怕是个学生吧!她每天早晨都会出现在那,每次经过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她几眼,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忧郁。
夏天六七点的早晨,太阳刚一出来,地上便像着了火似的,热气袭人。一连好几天,我都会在那里遇见她。她顶着大大的太阳,等待买主。那是几个小区的岔路口,人来人往,各种小贩大多都会在这里聚集。这会,只有三两个卖早点的开始营业了。
而她,已经早早地坐在那里,跟前铺一个大蛇皮袋子,上面放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葡萄上还爬着一层细细密密的白霜,相必是一大早就下地摘的。她坐在那里凝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眉毛上似乎还爬着露珠,眼神里满是疲惫,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娇小的脸庞黝黑黝黑的,怕是整日暴晒的结果吧。
卖葡萄的姑娘一看见她,我就想起高中毕业那年,整整一个暑假,每天早上五点,天刚蒙蒙亮,我就骑着三轮车装着自家种的葡萄出发,去离家十几里的县城零卖。
那年,我高考超过分数线一分,虽然只考了个大专,但对我和家里人来说,总算有了一个交代。
父亲和大哥在附近的部队里打工,没人买葡萄。刚好我参加完高考,闲在家里,于是从来没有卖过东西的我就这样硬着头皮,学会了用杆子称,每天起早贪黑,顶着烈日,在大街上卖葡萄。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才舍得花五毛钱买个菜夹馍吃。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日子,汗水经常会湿透衣裳,我知道父亲就是这样用汗水换来的辛苦钱供我读完了高中三年,我还有什么脸面顾着自己作为高中生那可怜的自尊。
卖葡萄的姑娘那段日子,我成了街头一个十足的小贩,每天披星戴月,风雨无阻,吆喝着叫卖,不厌其烦地同顾客讨价还价。
贫穷让我学会了在没有阳光和空气的日子里呼吸,因为我知道,那是父亲的希望,我得替他们分担。
那晚,我卖完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父亲蹲在院里昏暗的灯下独自抽烟,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饭。父亲这才慢慢地递给我一封快件,我打开一看,是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然而,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平静得如同吃了一顿白米饭,因为,父亲脸上的皱纹在灯下显得更深了,我知道他又在为我的学费发愁了。
那晚,父亲的烟抽了好久,好久,那一圈一圈的烟熏得我只掉眼泪。
卖葡萄的姑娘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便又在父亲的目送下骑着三轮车拖着二百多斤重的苹果,驶向我曾经就读过高中的县城。
后来,我上了师范,参加了工作,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家,也就再也没有卖过东西。可是,不知,怎么的,每每在县城看到那些推着三轮车卖农产品的老人,我就不由得想起了父亲,也想起了自己,那段灰鼻子灰脸沿街叫卖的日子。
此刻,那个姑娘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吗?每次晨跑回来总想在她那买点葡萄,但总觉得被什么挡住了似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一天上午,家里来了客人,我去市场买水果,一出小区门口,就看见她在那里正给顾客称葡萄,大热天的,离市场还有一段路,买点葡萄算了。我心里这样想着,就径直向她走去。她称好葡萄递给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下楼时忘记了带手机,没办法微信支付,兜里不装零钱我已经习惯了,我只好对她说:“我忘带钱了,要不葡萄先放你这,我回去给你取钱,我就住在这个小区。”
卖葡萄的姑娘她先是迟疑了一会,然后笑着对我说:“你把葡萄拿上吧,没事,我天天见你里。”
没想到,小姑娘还挺识人的,于是我提着葡萄回了家,取了零钱给她。我问她,怎么天天一个人卖葡萄,家里人呢?她告诉我父亲在县城打零工,每天早上和她一起骑着三轮车将葡萄送来,他就骑着车到处帮人送货去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经常一个人,从来没见过她的家人。
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我不禁感叹着,又和她聊了许多。
原来,她今年刚参加完高考,只是没发挥好,离分数线差了几分。老师和同学都劝她再复习一年,她已经报了县城高中的复习班了。
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又怎样表达我对她的祝福,只是从那天起,我就接二连三地买点她的葡萄,她的眼神依旧那么忧郁。
八月很快就过去了,天气转凉,一连几天,我都没看到那个卖葡萄的姑娘了,不知她去了哪里?也许,她正在通往梦想的路上,愿她来年如愿以偿!
卖葡萄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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