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摊前坐着个老头儿,穿着浅灰色的夹克衫,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看上去有70多岁:“我是台湾来的!”老头儿声音洪亮,对正在给他修鞋的师傅说,师傅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觉得面前这个老头儿真会开玩笑,刚才给他说过价钱了,8块钱,你哪儿来的都是8块钱!很明显,修鞋师傅没有闹明白老头儿说话的用意。
老头儿叫李宝根,确实是从台湾来大陆探亲的老兵,那年79岁,老家是河南固始县。小时候兵荒马乱的,国民党到村子里面抓壮丁,老李家抓的是宝根他哥宝柱,宝柱是老大,老大要支撑门户,这可愁坏了老李一家,最后想了个狸猫换太子的方法,让宝根冒充宝柱去当兵。于是,阴差阳错,宝根离开了家乡,跟着部队到处打仗,民国38年,随部队撤退到了台湾。
那时的台湾百废待兴,宝根这种农村兵拿着最低的工资,干着最苦最累的工作,日子在艰难中度过。夜深人静的时候,宝根望着家乡的方向默默流泪,他想念家乡,想念双亲,很想吃到妈妈做的手工面条……虽然工资很少,宝根省吃俭用,每月把省下的钱全部存银行,留作以后娶妻生子。
荣民宝根结婚特别晚,50岁那年,经人介绍和一个台湾乡下的矮个女人结婚了。这桩婚事,用句专业术语,叫做:门当户对。宝根这样又老又穷的老兵在台湾是娶不起老婆的,很多人只能打一辈子光棍儿。矮个女人长的特别难看,皮肤黑黑的,颧骨高高的,眼睛小小的,嘴唇厚厚的往外翻着,比宝根小15岁。两人都是相亲困难户,谁也不嫌弃谁,办了个简单的婚礼,就在一起生活了。婚后,女的不愿待在家里,坚持要外出打工,宝根拗不过,只好勉强同意,说好一个月回家两次,宝根在家里做起了留守丈夫。
宝根的家在埔里乡下,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村庄,依山傍水,是城里人周末度假的好去处。宝根用一辈子的存款盖了个二层小楼,在院子里种了棵石榴树,养了狗鸡兔,矮个女人在婚后第二年给宝根生了个大胖小子,宝根每天忙着干家务、伺候老婆孩子,日子过的既充实又忙碌。宝根从大陆的农村到台湾的农村,他一辈子的理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儿,如今他的理想变成了现实,觉得特别满足,有时边干活边哼着小曲儿,美滋滋的。
自从有了儿子后,宝根对矮个女人就像庙里的娘娘一样供着,她说啥就是啥,宝根唯命是从、逆来顺受,因为对于宝根来说,传宗接代很重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矮个女人给他老李家延续了香火,功劳巨大,以后有机会,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固始,让乡亲们看看他老李家的二小子如今混的衣锦还乡。
矮个女人在孩子一岁的时候又要出去打工,这次宝根坚决不同意,孩子太小,离不开娘。矮个女人趁宝根外出办事的时候丢下孩子走了,留了张字条,说是找了个在板桥做保姆的工作,每月月底回家一天。宝根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又一次逆来顺受。
转眼孩子5岁了,宝根又做爹又做妈地把孩子养的胖胖的,听到儿子叫爸爸,宝根心里甜滋滋的,生活中一切的不如意都被这声爸爸化解的烟消云散。直到有一天,矮个女人带着一个40多岁流里流气、穿花衣服的男人回家。
矮个女人是回来跟宝根离婚的,这个穿花衣服的男人就是她的对象。宝根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搞蒙了,缓过神来的宝根举起手来想扇矮个女人耳光,被眼疾手快的花衣服男人一把抓住,宝根的胳膊停留在了半空中。宝根绝望了,知道矮个女人今后是留不住了,就提出要孩子,矮个女人和花衣服男人对视一笑,爽快地同意了。当天就到相关部门办理了离婚手续。花衣服男人搂着矮个女人叫了辆计程车走了,自始至终矮个女人甚至没有看宝根一眼。
宝根回到家里看着儿子不禁老泪纵横,过往的酸甜苦辣像过电影似的浮现在眼前。像他这样的国军老兵,在台湾叫荣民,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一辈子充满了艰辛,很多人都想回大陆叶落归根,由于很多现实的问题回不去,最后孤独终老。儿子伸出小手给宝根擦眼泪:“爸爸,别哭了,我长大了保护爸爸。”宝根望着懂事的儿子,“爸爸不哭,爸爸有大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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