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着灯光,我看见雪粒在当院翻滚。
出去,我用脚在雪上来回趋动,能感觉是一粒一粒的,比尿素小一些。没有成片的凝结,还是独立的个体,也许是天太冷,雪还没凝成大的一团。
这也好,今夜不会寂寞,我躺着就能听见雪粒顺着屋瓦滚下的声音,轻微却不模糊。我能感知它来的方向和速度。它纵身跃下瓦檐,没有被摔碎,又接着滚了好远。我不知道它们下落的时候会不会被风吹偏,打到我的窗纸上?它们会不会如立定跳远,憋着气迸发,还是随意滚落,任它东西。会有几粒弹跳了几下,落入那小小的花盆吗?我不知道花盆里种了什么花,还留着怎样的根,或者埋着怎样的种子,过一段能长出怎样的绿意?那时候,雪粒会觉得有自己的功劳吗?
有坡度的地方都沾了大光。雪粒哐啷落下,顺势滚了好远,看好滚到麦田里,积得再厚麦苗也没意见。这是大好的消息,路上没有积雪,地面洁白而干净,一点也不耽误行走。地里积雪本来只能三四寸,结果达到足一尺麦苗它们的干渴得到缓解。都说老天爷伺候不住人,这次几乎所有的人都说这雪安排得好。不冷是不可能的,大多数人的点头都说明没有白折腾。
有人从我身边走过,看见我的标题,笑说把雪弄到锅里滚滚,用来洗冻疮是相当地管用,把樱桃泡入雪水更能有超常的疗效。让雪水到锅里化化就可,何必要烧滚?见我认真,他们都笑了,都看见身为农人的书呆子的呆样了。
平房上的雪滚不下来,一夜积存,能把平房下得和砌的瓦檐平吗?滚入红薯秧子空隙的雪粒,能不能把里面麻雀的窝洇透,它们能很快再找栖身地吗?滚入井里的是着实看不见了,也没有水位的增长。天再冷,冰再厚,小小的井台上,那些水井的口永远冒着热汽。不能把井口冻实冻溢的冬天,其实也算不上大能耐。
行路的人,蜷成一团的乞丐,多希望雪粒不往他们身上落,或者落上了还要滚下来。多少次隔着窗户看见大团的雪如棉絮飞舞,动荡的诗意冲撞着看家的心。不一会儿能结成大厚的一层,下着你感不到寒冷,因为那雪的样子太好看了,上天用瑞雪来中和酷冬。雪花落在人的眉毛上,能蓬住一大团,遮了人的眼睛去,真是白眉侠了。滚雪却不能,滚到地下也不能摔得粉碎。我对着那滚动的雪粒出神,难道它被甩开就也成了六瓣,就是那雪花的形状吗?我试着抓了两个试了试,竟然甩不开,包裹得太紧……我用碗放在当院去接,半个小时盛满一碗,加点白糖搅和一下,尝尝,甜中带涩,已经不是纯水的味道了。
雪粒还要在外面捣乱一夜,它随风潜入夜就是不怀好意。它一下,我的心就分外的沉静,我恣肆的心又归拢了。明明知道天明它会安排怎样的江山,又想偷偷问问它究竟是来告诉怎样的消息?长夜的猜测可会准否,它究竟是来有益还是为祸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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