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冬天,大雪来的很早,农人们早早就进入了冬歇期,大家三五成群不是关在屋子里围炉夜话就是坐在桌前打牌,好生热闹。屋外凛冽的寒冬凋敝了万物,门前的鱼塘被冰封了水面,四周的枯草已冻烂进水里,成了鱼儿们越冬的饵料。
我蹲在池塘边,兴致勃勃的观察起冰面,看着冰下的鱼群往来穿梭,时不时游弋到冰层边缘,貌似要努力的挣脱出水面,一睹这白茫茫的大地。
从小我就继承了父亲抓鱼的本领,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寒冷冬日,只要见到鱼,我总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有时候,面对特殊的环境和恶劣的条件,总会激发我找到绝妙的办法,将那些毫不知情、自在游弋的鱼群一网打尽,这于我的童年,更多的是一场象征性的游戏,一场难度不小的通关游戏,我总是试图找到漏洞,乐此不疲。
那年,姐姐显得格外美丽,花季少女含苞待放胜过冬日的暖阳,这种美让你感到周围的空气都是那么的新鲜和别致。她就这样静静的陪在我身边,第一次待的那么久。她盯着冰面,有些出神,思绪仿佛已经飘走。
“小彬,你觉得水下的鱼快乐吗?”姐姐冷不丁的问我。
我光想着用什么办法把鱼抓上来,正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还没来得及走开。等我回过神来,晃着脑袋想了想。我觉得它们不快乐,要是快乐的话为什么还要使劲想着跳出来呢?
那是因为它们想要呼吸更多的新鲜空气啊,在这样一潭死水里,被冰禁锢的久了,难免不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想象。姐姐自顾自的说着,不像是说给我听,更多的像是说给自己听。懵懂的我还小,有些话听不太懂,只是觉得那个瞬间,姐姐试图在努力的表达着什么。
姐姐从小聪明活泼,性格外向,加上长的水灵,走到哪都是人见人爱的小公主。而我却有着连自己都嫌恶的忧郁孤僻的性格,一个普通到掉渣的地地道道农民的孩子。
也就是在那个无比寒冷的冬天,姐姐做出了南下打工的决定。因为贫穷,姐姐被迫离开了学校,也最终让她下定决心离开这个看不到希望的家,去外面寻找希望。
送别姐姐的那天,我感觉自己突然长大了。看着自己最再乎的亲人就这样离开,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有点恨自己,恨自己年龄太小。我常想那个辍学出去打工的人应该是我,男子汉的肩膀天生就该担的多,而她又是那么的出众,我是那么的不起眼。
我家门前有一棵水杉,它的年龄跟我相仿,我们一起成长,一起沐浴阳光,但它早早的就能洒落阴凉,贡献力量,而我,常常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棵树。
2.
我的家乡在云梦泽国之地,有块近百倾的水稻田,每到夏季绿油油一片望不到边。从高空往下俯瞰,稻田的正中间有一条长约两公里的河流,笔直的从东向西,河流两头窄、中间宽,窄处约十米,宽处达百米以上,正是这条河滋养了这万亩粮田。
那是夏季里普普通通的一个日子,由于长久无雨,两岸的稻田渴盼着河水的浇灌,而上游却迟迟得不到江水的注入。河水虽浅但不失其势,农人们常常在河边转悠,吓得鱼儿如小鹿乱撞,活动范围的缩小,让它们变的和岸上的人一样忧心。
我蹲在岸边,兴奋的盯着水面,一边观察一边等待。看着它们不停的游来游去,当失去方向的小鱼受到惊吓时会一个劲的往泥里扎,搅起浑浊的涟漪。偶尔出现大鱼就会激起水花,鱼越大,这种水花越会势不可挡的向四周漾开,有时甚至能营造出一种浊浪排空的气势,正是这一圈一圈规则的圆如摩斯密码般向我传递出特有的信号。每到这时我就会果断的卷起裤脚,开始一场有趣的游戏,直到夕阳西下,满载而归。
有时候我们多像水里的鱼,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反倒弄巧成拙。
我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平静而幸福的成长,这份幸福因为对姐姐的思念会显得有些失色。随着年龄的增长,思念像嫩芽一般竟慢慢开出花来,扰人心绪。
那年夏天,姐姐第一次给家里汇款,父亲签收时脸上显得有些骄傲又有些心酸。我盯着汇款单,突然想起了那天姐姐在池塘边的话,我明白了那是一场无声的宣言。
从无数次周末的电话中,我知道姐姐学会了电脑,当上了文员,自学着日语。看着姐姐寄回来的相片,会让我想起她没有离开的日子,她不再是那个柔弱娇羞的少女,美丽的脸庞多了几分笃定和幸福。
家乡的雨,说来就来,每个下雨的夜晚,我总会推开窗子睡觉。窗外的稻田里会跑进无数的小鱼,风从北方刮来,一路向南,带着我的思念和甜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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