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李三,熟悉我的人都叫我三儿。我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感谢老天磕磕碰碰让我活到了二十九。如今,在长江边上一个小砖厂搬砖,虽然累点,但很适合我。
我在江边搭建了一所茅屋,每天清晨阳光会透射到屋里还有我的脸上。很多人觉得我孑然一身会很孤独,但我自己却感到惬意,因为我喜欢安静,也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每个傍晚,夜阑黄昏的时候,我喜欢独自一人坐在江边观看过往的船只,看着江水奔腾而下,龙吟虎啸的气势,会感到自己很渺小也会很平静。江边有一片浅滩,夏天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搬完砖在江里畅游一番。
生活有些单调,却也不乏快乐。我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看点小说,下雨的日子,我总是试着找到一个不漏雨的角落,把自己投身到故事里,浑然忘我 。
感谢老天,没有给我远大的抱负,以至于让我可以像这样心无旁骛的度过我这平凡而又安静的一生。
但是命运还是出现了意外,当它发生的时候,我措手不及,以至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我从没想过我的生命里还会有另一个人闯入,它完全打乱了我的人生规划,乃至人生目的。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坐在江边,夕阳投射出我的侧影,让我不再显得孤单。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在江滩上踽踽独行,面容枯槁,跑入我的视线让人感到不安。
天慢慢黑下来,我的双眼努力的追寻着她的身影。江边游人变得越来越稀少,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多年搬砖练就了我结实的肌肉,加上过人的游泳技巧让我很快将她救上了岸。
在一张流露着难以描绘其风韵的鹅蛋脸上,双眼微闭,睫毛浓密而纤长,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纯净得犹如人工画就的一般,细巧而挺直的鼻子透出股灵气,鼻翼微鼓,一张端正的小嘴轮廓分明,柔唇微启,露出一口洁白如奶的牙齿,这些就是这张美丽的脸蛋给我的第一印象。
抱着她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这般触碰到一个女人,心跳加快,脑里一片混沌。说实话, 我喜欢这样一直抱着她,一点也不讨厌或者反感,相比之下,我甚至有点迷恋。
她睁开双眼看着我,脸上并没有现出丝毫高兴的痕迹。我的心不禁开始有些慌张,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平静,我感到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立刻放下她好重返那宁静的生活。
太阳照常升起,自从昨晚江边回来到现在我一夜未眠。看看时间,披衣上工,如此畅爽宜人的清晨第一次让我感到失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太阳格外刺眼,今天的砖也比昨天的烫手,一种从头到脚的无力感传遍我的全身,一个小时不到,我竟然晕倒了。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病倒,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真想就这样沉沉的睡去,却又心有不甘。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个怕死的人,至少昨天以前还不是。
微风在草屋里温柔的摇摆,夹杂着一抹淡淡的青草气息。一股撩人的绿豆汤的清香突然在我鼻子前方氤氲开来。我醒了,看到她坐在我的身边,吃惊不小。
“怎么是你?”我微微欠起身故作镇静的问道,内心却按捺不住的激动。
她掖了掖被角,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等着我慢慢的把绿豆汤灌进嘴里,紧张的脸才松弛下来。正在我注意她的手臂的时候,她突然抽回身反问道:“你一直一个人住这吗?”
是的。一个人,我故意强调了一下。
我可以留下吗?哦--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没地方去了,她充满期待的望着我。
很多事就是这样,命中注定,我这样告诉自己。
2.
几十年来,我第一次有了甜蜜的负担,晚上收工回来,有了热腾腾的饭菜和喜欢的人的等待和陪伴,幸福笼罩着我,朦胧而热烈。虽然她处处表现的对我无更进一步的想法,但我坚信日久生情,犹如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深深的暗恋情结。
除了她的名字叫阿媛以外,至今我还不知道关于她的太多的经历,后来发现她手臂上那么多的针眼,我感到非常担忧。起初几天每每试探着问起的时候,她总是回避我的问题,几次之后,我就再没过问,怕她嫌我烦会突然离开。在她面前我总是想方设法扮演一个真正的大男人,私下里我又不得不自我安慰的想,两个人相处总要留有一些自己的隐私吧,实在不想说,也许确实有不能说的理由,但我始终还是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日子继续着,幸福淹没了我,让我慢慢忘掉了那些扰人的担忧。我一如既往的搬砖,但时间一长,她慢慢的开始对我这种单调的生活有些乏味起来,让一个花开季节的女孩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出现这种状况也是人之常情。她的这种不易察觉的情绪,不知不觉中让我感到有些焦虑起来,我想做出一些改变,想要让她过上更丰富的生活,哪怕心底里有些不情愿,但我别无选择,谁让我喜欢上她呢!
于是我开始失眠,白天晚上都在想办法如何挣更多的钱。沉下心来一看,才发现我活了几十年,并没有掌握什么过人的本领,除了用不完的力气之外,身无长技。
大江东去夜沉沉,都市的霓虹开始闪烁,茅屋里偶尔会有几声行船高亢的汽笛声划破夜空而来,激越而冗长。连日里我焦躁的情绪多少影响到了她,弄清我有这样的想法,她竟然开始为我出谋划策起来,我也乐于听她兴致勃勃的谈论我们明天将要做的事情。
听她的,我拿出了这么多年积攒的钱,不多也不算少,在江边另一块算是风景区的地方租下了一套两层的公寓,简单装修后,开始对外出租,主要是针对江边的游客,没想到生意还不错。
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安静的生活,如今这样的工作性质让我慢慢的开始接触更多的人,每天跟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打起交道来,我第一次学会了说客套话,第一次学会了察言观色,第一次过上了不用搬砖的生活,太多的第一次让我应接不暇,有时候会莫名的感到心累。而只要看到她开心的笑脸,我又会感到无比的满足。
条件一天天变好,年轻美貌的她在风景区不知不觉就成了一张名片,常常会有江边的回头客来看她,她也表现出很幸福的样子,我看在眼里,伤在心里。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踵而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帅气的男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在我刚开始有所警觉的时候,阿媛竟神秘兮兮的跑来告诉我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帅气的男生。一时间,我竟无言以答,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但我强忍心头的痛,只是勉强应付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接触时间这么短,那你千万不要上当才好。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公寓的房间,独自一人发呆,久久的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们两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随之她也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而我又开始过上了独守的生活,失去了她的陪伴,我也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我把公寓转租出去,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茅草屋。
后来,我常想起那时的她。她在此停留,就仿佛一只迁徙的候鸟碰巧落脚在汪洋中的一艘船头,暂时收拢它那倦飞的翅膀,获得片刻的憩息。她让一种美丽激情的馨香回荡在这里的空气当中,宛如三月里江边那盛开的油菜花,清香四溢。也使我明白,但凡是人们曾经历过热爱或者痛苦的地方,总会留下一抹淡淡的气息,永远不会消散。
我又像往常一样收工后独自一人坐在江边,不同以往的是面如死灰,是永远也回不去的那种平静。
江边又突然出现了一个踽踽独行的身影,让我感到更加吃惊的竟然还是她。这一秒我突然恢复了平静,纵身而下,毫不犹豫,抱着她永远的消失在了江水的浮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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