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废柴文学》,lD:雨子1983,文责自负
盘点一下自己发在《废柴文学》上的诗。这些诗大部分是同题创作。一部分转投在中诗网。写在这里,与其说是分享,更多的是记录。
□轨迹
雨落下的时候
我们看不到脚印
人死的时候
我们听不到心跳
刻意的印记规划了往来
把思念制约成空旷
一条忽左忽右的铁轨
就有了价值
□轨迹
象给孩子们命名一样
让我们来定义轨迹
但在那之前
我们需要定义更多——
譬如
存在、方向、时间、
距离、维度、位移
仿佛薛定谔的猫
怀揣着红绿的霓虹
颤栗在布满分歧的画卷
显然每一笔都是被设计过的
网绳般勒紧声带、纵横一律
有时还被区分过
沉重的、轻微的、向心的、朝外的
一如琼瑶剧里的爱情:
私奔的情侣坐上雪国的列车
等待窗外的学童翻弄起手掌
敲打旋转的陀螺,向冰心
刻入无奈的谐音——
轨迹竟然是这么的
多端
□ 给长眠者
“Like mine, the veins of these that slumber
Leapt once with dancing fires divine;
The blood of all this noteless number
Ran red like mine.”
—— Alfred Edward Housman
述说你的过往
一棵树成为唯一的听众
白雪覆盖了太多的颜色
枝条厚重得颤抖
站在背风的方向
也可以看到寒冷的隐喻
没有迎面而来的
却都在骨头里生根
把这无尽的安静
还给你吧,还给这苍茫的夜晚
还给那些死去的细胞
不再跳动,彼此相连
□等雪落
一
窗子是冷的
树是冷的
她走出去,捧着盆冻好的梨
棉门帘儿外的冷空气
刚好与她撞了满怀
她咳了咳,一如既往地
絮叨着——
山外的白雪
我们早已知晓
二
有时候,我也会想
如果看到一场突兀的雪,到底应该欢呼多些
还是沮丧多些
一切声响都注定是尖锐的
可以透过干冷的风
凌驾于冰川之上
到时候,几间小瓦房也会肆无忌惮
也会浮肿起来
只不过,天气预报说:
雪还在山外
当然那是另一种口气
与你我无关
□春日梦
风吹过来,愈合了悲哀的裂痕
所有蜷缩在内部的寒冷
具已殆尽。衰退比想象
更加快速、更加绝望
比如年前的雪
比如年后的温暖
比如遥远的盛唐
荒园、以及它的草木
三百年的红晕下
流水失去形状,鲜活又过于渺小
一场轮回啊——
太短。不够成长
□人间忽晚
风起时,沙子流满双眼
咸涩的恒河就此枯萎
从那天起,我们端坐在白发的影子里
细数长短
光阴从来没有来过
一如它从未走去
只有柔软的苍凉,依然寄居在
唇齿开启的方向
□想念你
流年的谎言,成为腹蝗的惊恐
咀嚼,铺天盖地
淹没了潮水、
荒芜与渴望
一切,始于错觉
在河床上,勾勒出闪烁的烟火
风声很冷
吹落尽满天星斗
摘掉尖锐的帽子,弯下身
拾取寒凉,却又无从礼拜
视角刚好干涸起来,包裹住
一棵正在逃离窗外的树
□麦田
秋天走过。留下遍地的旗帜
昏暗的剪影更加矮小,层叠为政
绯红的溪水凝结着所有陈旧的寒凉
涌上被缚的土地
一场勃发讲述一个蔚蓝的故事
在今夜,长满捍卫的灵魂
□天桥
把来时的路
再走一遍
会看到两个月亮
照映着奔涌的尘埃
如果你愿意
可以再走一遍
不需要居高临下
也会看到更多的尘埃
它们从地面而来
席卷了
践踏与唾弃
蹲坐在明暗的角落
寒冷的风
有时会穿梭这里
清理掉
有声的过往
于是,当你再次走过
只能看看起伏的月亮
以及——
午夜的颤抖
□船
漂浮的木片
流淌在 深邃的眼中
水 颠覆了一层层的青山
缝合上 南北的气息
那些从远古而来的 锚
割破 长河的影子
在雨中 无法自拔
□万物生
关于春天的话题不需要在春天讨论
一只蝴蝶就有足够的效应
所有的黑暗都被咬破
翅膀成为新生的主张
覆盖了山野和麦地
风从西边吹来,越过冗长的山谷
沾满卑微的回音
我们站在这里,聆听四方
也拥有了野草的旗帜
□花事
人过四十,花草便多了些颜色
枝条流淌成汪洋与大海
眼前却没了远近
春天还是温暖的
连倒刺都如此柔软
残留的硬壳
包裹着曾经的骨节
在一场风雨里
详细的章节呼之欲出
□陷阱
那一年,你对我一笑
一口井
从此沦陷于心底
我常常安静地坐着
聆听空气的涌动、星辰的变换
却无法逃匿
于是,天空更加深远
泥土更加松软
每一次跳动的心思
充满了回声
□晚安
与一场雨小心翼翼地道别
生怕错过每一朵春天的花
“欢愉在于细小,在于沉默”
在于无法记忆的你的名字
从一阵风中抖落自身的冷
那些安静的色彩转瞬即逝
融解进木香蔷薇浅黄的梦
勾画闪电般的怀念与信仰
在夜幕下终将生根、发芽
随着舞动的光影销声匿迹
所有来过的从未真正来过
所有逝去的何曾真正逝去
所有维度都开满春天的花
在稀落的风雨中互道晚安
□ 你我之间
残棋过半。所有的布局都毫无意义
他们说,长夜如水
耸耸肩,便听到倾倒的声音
没有铺天盖地,却席卷了藏身的渡口
焦灼的目光忽然沉默
沉默在秋天,沉默在风里
长寿菊也在沉默
沉默出最柔软的触角,无处释放
也许该丈量一下空气的厚重
是否包裹住这一地的金黄
也许该丈量一下距离的遥远
以坚硬的果壳和逆流的刺
□结局
战火燃尽,野草的骨骼
漂浮在风中
荒原长出耳朵,双手和殷红的脉搏
像是一只刺猬退缩进身体里
身体退缩进果壳里
果壳退缩进国度的梦境里
他退缩进湖水里,为冰冷沉浸波澜和是非
尘世的口舌铺满镜面
声音迅速地包裹,每一次呻吟都直插心窝
他无助地端望着你
——你还站在湖畔
无法分辨芦苇的摇旗与呐喊
□活着或名浮生
喘息如故,盘点菜场的斤两
盘点吆喝的平仄
盘点城管的得失
人间的琐事太多,顾此薄彼
斯是闲人,大抵如此
好在众生皆以为然
新闻里讲述着侵略和战乱
转眼将被转载进史籍
增添教条的价值
多么凄凉与悲哀
她弯折的腰包赋了全新的使命
昨夜应该下过雨
肉摊前的水汪里残留着猪血的味道
新鲜远比陈旧更为重要
屠夫手起刀落
一辆破烂的车
奔驰而过
绽出殷红的花
□ 在人间
扔掉一沓沓的履历
这半生,大多都在拾荒
忽左忽右的风,鼓动耳膜
从一个国度到另一个
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
形而上下
雪国有时也会迁徙到1Q84
延伸出半床的光影
拿捏。终究是些悲哀的手段
在午夜,咳出
一头白发,两个月亮
□半截诗
前情多在铺垫
后续只为升华
咬断时间的尾巴
浮生陷入黄土
打捞平凡?
——以身躯和信仰
以开始和结束、以一种无形
层叠出黑夜
它们如此沉重
无法完整
一行行
收割思想
骨骼在风中腐朽
我们合拢嘴
吞咽下
十分钟里消失的孩子
□孤勇者
被亲吻。脚下蜕变出荒原
三百枚银币
在月光中增减
红黑的土地上
长满枯黄的耳朵
他松开乌鸦的嘴
用七天——
聆听福音
□一日
(一)
它们的翅膀具已折断
殉道者还不够多?
虔诚的约定在膝下
——更迭、交换
以重生淹没死亡?
以坠落校验彼岸?
在赞歌中受难的原罪啊
被说了又说
终究无法审判
(二)
声音消失。夜色更加惨白
我们都知道——
混沌一如初始
你的预言
包裹住一天的稻草
为光明所啃噬
(三)
福音书上的文字
抖动在冰冷的嘴角
荒芜的月光
成为——
井底的囚牢
□鱼刺
硬的为骨,软的为刺
堆积起一尾鱼的纵横
它们与坚硬的躯壳同源
长短的印迹
封存在血肉里
它们曾在暗流中轮回
它们泳动过,弯曲过
沉浮过
它们是异端者——
聆听了涛声与呐喊
怀揣了温暖与寒凉
于是,七秒的光
接受一场场逆行的洗礼
于是,渺小的悲伤
盛满咸涩
于是,它们
刺在胸膛,无法剔除
□距离
你和我之间,总隔着一首诗
每一行的文字
都隐藏得极好
你总说,它们是黑色的
我却知道
它们丈量了光
□自白
住在山里头,便自由了些许
所有碳基的记忆
终将被重写
行路上的火把
会抖动在星间
跃上山头,跌落山坳
它们囊括着长长的影子
从更为深远处来
闯进夜晚。填充满沉闷的回响——
长短,短长,
长长短,短短长
马背上,沉重的行囊
再一次踏遍火光的阴阳
或黑或白
□凝固
在黑夜里浸泡,一切更加纯粹
你会喜欢上缓慢这个词语
携带着大鸟飞过黎明
寒冷分外清澈,蓬勃于安宁的窗前
对面的山峦延展着光影
起伏着,吞吐着,滋生出新的定式:
虚无的感怀和深秋的枝叶,俱已凋零
过去。从未如此干净
风是自西北方来的,打扫了厚重的尘埃
此刻。还有什么不能暗藏,不能沉沦
不能等待,不能悲哀——
包括这一场场赶来的白雪
一次又一次地
涨满辽阔的深渊
□药引
还是要从黄河说起
以另一种姿态
然后再谈谈商鞅和他的书
车裂在乾坤万年歌里
只掉出半个馒头
一支口哨
□白月光
遇到你时 月亮刚好在
离开你时 月亮依旧在
想你 在一个个夜晚
在白茫茫的雪上
我知道
月亮也总在
□借我
借我一面墙,我将学会思考
学会把虚无填满,学会在寂静中永生
学会认领黑与白的边缘
以及边缘外的边境
我还要一支笔来分辨它们的美丑:
譬如,一个转角堆满的雪
一堆雪里埋藏的花
一朵花上悲伤的月亮
——索性都借给我吧
加上洁白的羽毛、闪烁的名字
它们会在睡梦中重拾温度
挤压出厚重的声响
此时,即便有窗也千万不要打开
不要让风吹进来
不要让它吹落榕树的影子
如我这般,四处逃窜
□路过
之一
该离开的都已离开
该进入的都已进入
可门却依然敞开
朝向太阳的起落
没有人在意——到底是忘记关闭
还是刻意地被打开
无争的不和谐
破坏了原有的留白
风雪,就这么
一次次地吹进来
因为它们知道:屋外的嘈杂
和屋内的嘈杂
绝对不是同一种嘈杂
之二
风雪,会在街角庞大起来
有人躺在那里
故事则多了些可能
——他经常说:你看
走得快的人,那么多
他们也都很冷
之三
从风雪里传来的咳嗽声消失了
许久。没有人会再次讨论
一片磨砂玻璃的真实历史
鲜红的冰糖葫芦和他皴裂的手
凝固在寒冷里
并没有成为新的遗憾
之四
“楼下又开了家菜场,和原来那家竞争
鸡蛋一毛钱一斤——
好多老头老太太拎着小马扎
从几站外赶过来,坐在大雪天里
菜场的门口”,母亲不厌其烦地讲述着
他无以作答,脑子里塞满一个问题——
为富到底是该仁还是不仁?
之五
没有什么比上坟,更加温暖了
擦根火柴,点燃劣质的香
点燃一叠黄纸,打过铜钱的黄纸
点燃几根烟——
失传已久的“大生产”的替代品
这一年,他这么想
这一年,他四十岁
这一年,他在风雪里
忽然爱上了安徒生
之六
他不是诗人,却平静地雕刻着文字
他手中的刀比眼中的刀
要柔软许多
他的刀在风雪里挥舞,有时也刻向石碑
但他更喜欢冰,更喜欢晶莹的、脆弱的
城堡,一座自己的城堡
他说,他会住在里面
他不会刻上门,也不会刻上窗
但他会认识我——衰老的路人
他说他知道:冰外的嘈杂
和冰内的嘈杂
绝对不是同一种嘈杂
□白纸
”黑色的太阳拥有了春天
从此灯花,流浪于人间”
每一句话总那么虚无
所有教条、主义、意象、技巧
跌落进烟囱、隧道、深井
堆砌出千般魔法,又止步于唇齿
涂抹掉慌乱的人群与光
狂热的信仰,有了如雪的含义——
消失的文字
繁衍着重生之美
不过,美。
势必是空洞的
洁白——
却无法折叠出完整
□宿命
”莫言明灭无多重
曾比人生一世中”
雪白的墙是会跑的。也会颤抖
理解它,又荒废了半生
我的光,因此暗淡
每一缕都直击要害
小概率的反转成为悲伤的源泉
绽放出三千年的花
鸟停留在八木天线上
信号并没有中断
既视的凝望重叠进二元
贯穿始终
QT呼吸般短缩着,延迟着
救赎着,守望着——
无力的词语,如今
还雕刻在松果体上,不肯坠落
就这样吧,向一首诗
交出进化的灵魂
交出博弈,交出弥赛亚
然后爱上她
不管是Lucy
还是砚小鱼
□故人
繁花落下时,天上的月和水中的月
更加圆润。旧车票也会从记忆中
跳脱出来:拉响夜帐外明亮的黎明
短暂是温暖的,夹杂着贯穿首尾的声音
13路:有轨且缓行,无法打捞
它的名字,早已被遗忘或怀念
从小南门到怀远门,从十三纬路到太原街
涌动过的人群,浸润继而瘦将开来
远远地、我该和你说些什么呢——
模糊的窗外绿了黄、黄了红的风景
味道依旧的老四季面条上流淌的红油
还是那双颤抖的小红手?
谁又不是一次再一次地献祭:
拿皱纹,拿白发,拿旧梦
在黎明,在黄昏,在午夜
为青春、为凋零、为你——
人不在,楼自然会空
转过身,我们细数过的花瓣也都落了
而,那条河终究也还是来了
形成诗里的距离
无法诠释,也无法丈量
□较量
(一)
把眼泪压上去 婚姻才能平衡
把大海倒空 地表才会显露
咸涩的事件大抵与我相关 诸如
马哈鱼的回游 音乐节的失声
因我而枉死的兰花
我是渺小的 它们是渺小的
卑微的沮丧 也都是渺小的
(二)
引力是一切的原罪
我们为距离 忏悔
为兰纳、琼斯的六次项 忏悔
为不能忽略不计 忏悔
主啊 请宽恕秋天
宽恕 下落的苹果
下落的黄叶 下落的抗争
(三)
幻听、既视
替代了相看的本能
两不厌 只在
千山暮雪、万里层云
不在人间
(四)
我们活在这里
瞬息的盲视觉 让人醒悟——
存在的意义 鲜活起来
它们并不停留在皮质层上
它们传导着 寻找支点
失联的讯号
藏匿于 老旧的收音机
幻化出新生的哈维尔
(五)
比对与排序 成就正义
真理就这样 一次次地被细数
当手指 无法再次弯曲
所有悲伤 便又与我相关联
我关心 每个词语
每次喘息
以及 每条小心翼翼轨迹下
翻滚的血流
(六)
归心是蓝色的 离心鲜红
柔软的铁 在肺腔里呼吸
它们涌进 琐碎的边缘
滋养,沉淀
(七)
有些砝码加上 又总有些
撤掉 时光的维度啊
为什么 不可以
再弯曲些 好让
一只鸟像
石头一样飞翔
□繁花
所有的光影,都是落向大海的骨灰
在阳光下明媚
等待下一茬春天
很多时候,花开属于男人
花落属于女人——
她这样想,他也如此
于是,三月来时:
她弯下身子,他的站立高大起来
纤细的腰条摇晃成破土的秧苗
”春天来了,来不及错过”,她重复着
她需要滋润,需要花苞
需要在野火燎过的荒原,开出鲜艳的花
开出山野的,给城里人看的花
开出被裁剪断根,裹上塑料,放入后备箱的花
开出足以以野味自称,弥补房租和账单的花
每一朵都换取相应的价值——
盐水的、抗癌剂的、被叫妈妈的
这些只在春天才有的花,超越了水滴的凝集
远比伸手和磕头更有具象
她拥抱着它们,像蜜蜂拥抱着指尖上的甜蜜
在今夜,开败出两个世界
红肿的双眼,成为风中的灯笼草
在水泥高筑的黑暗里,嘶哑地叫了声
”爸爸!”
□序曲
清澈的,大多源于山涧
流淌过荒原、沙漠、丘陵
拥挤进村庄、城市……
协奏,休止
它们曾经是一口井,一口锅
一个花脸盆,一个搪瓷缸
现在却是一打聚氯乙烯承载的包裹
从大货车、到电瓶车、再到脚踏车
它们是汗腺、是血液
清甜地呼吸过
它们本可以跳跃成森林里的精灵
在宫崎骏的笔下一夜成名
可以从左耳进,从右耳出
幻化出更为湿润的气息
可它们却触碰到高亢的音阶
唤醒了沉睡的魔鬼——
怒吼,从一朵花的形状里绽放
天堂,为一丫果瓣的酸甜而倾斜
不,绝不是天堂!
红红的馒头,还挂在树上
我们的眼睛,早已失聪
于是,黑夜的声响
一次、再一次
囚禁于树洞——
圆圆的,高高在上
□云端
(题记: 不可触及的都是遥远的
遥远的却未必不可触及)
在柔软的棉花糖里,种下颗豌豆
蓬松的藤蔓慢慢生长,缠绕进黄昏
点翠飘花。有关江南的印记
都停留在你的腕上——
桂花糕、烟雨蓝、春彩洒金
“美人如花”,插上四月的鬓角
闯进半面山水,桃之夭夭
一只冰蝴蝶,完成了它的蜕变
在花间,占据稚嫩的羽翼
飘渺不是落败,无需填补
正如我走过寒山寺,没有你
也没有听见乌啼或是钟声
□理想国
走失了八兄弟,他坐在山顶
一串串的名字
跌落进蓬松的泥土
新绿,还未赶来
他口渴了,井水变得香甜
他哭泣了,井水变得咸涩
他闭上一只眼,他的松果体
成了独目的王
他不辨方向,他有了光
他有了光,他不辨方向
他伸出手,他变得贫穷
他变得贫穷,他伸出手
他不知道,他知道
他知道,他不知道
他呐喊,他彷徨
他彷徨,他呐喊
他将打造一座城堡
安放他高尚的思想
他将开凿一条运河
承载他矮小的影子
他将聆听一尾小鱼
搁浅他卑微的呼吸
他将唤醒一只猛兽
吞噬他肮脏的气息
他还是会沉默、悸动、深陷
他是他的牢笼
他交出他自己,锁住他自己
放空他自己
甚至爱上他自己
他是他的国
他的国
是可以反转的比特
他的国里
拥有一只羊和四匹马
相对的、狂躁的、怀疑的
都化作赞歌——
这里是他的国
他将萌发,他将消亡
他将在这里
拥有无数个洞穴
无数个妻子
夜来临,飞鸟从他的胯下涌出
一切都过于美好
□掌心
下雨。等灯
雨水是红色的
乍现、消失
倒影是红色的
“水深杀我”
深沉是红色的
漫天的
旗帜、纹路、网
一一驶来
缠绕过
琉璃色的手臂
□隐
不再微笑。案头的山水
便是地上的
棋子,终将捕获
一场场升起的黎明
神坛后的帷幔躲进黑白
成为骡的同伴
草根儿里蕴藏着的精灵
长满味蕾
老藤,是我唯一熟知的
明晃晃地爬过向南的墙角
如此缓,如此慢
如此翻滚,忽涨忽落
□消失的地平线
柴火沉寂,夜晚更适于隐姓埋名
契合成舒缓的角度
溪水并没有高过漆黑的青草
光,一寸寸地退缩
交出古朴的疤痕和残余的温和
山腰上繁衍着无名的花
弥漫出虚空的劲道
未知是遥远的,从无抵达
我们颤栗着,蜷缩着
在一缕星辰里
衔起陨落的种子
□偏旁
风起了是偏旁
夜深了是偏旁
工地上的灯火是偏旁
端上来的盒饭是偏旁
温暖的香烟是偏旁
脚手架下的花是偏旁
明亮的眼睛是偏旁
跌倒是偏旁
呼啸的救护车是偏旁
昂贵的账单是偏旁
春天是偏旁
河流是偏旁
桥是偏旁
路是偏旁
山是偏旁
瓦房是偏旁
失明的老母亲是偏旁
天和地是偏旁
中间的一撇一捺是偏旁
□相等
不知何时起,我更喜欢菜场
喜欢这里的喧哗,胜过别处
喜欢冰冷的刀、无声的光
喜欢整个冬天,被遮掩在绿棉帘外
喜欢厚被下的蚕蛹
吞吐过的缠绕
我从南门走向北门
看到果农、菜农
看到客人、商人
看到年轻人、老人
他们拿着粮票、油票
她们拿着钱包、手机
他们提着竹篮子
她们提着塑料袋子
他们被叫着孩子
她们被叫着妈妈
走着走着,我的腰
也会弯下来
在切面摊儿前
柔软成一根单薄的面条
我的手,长满皱纹
我的额头,长满皱纹
我的拐杖,长满皱纹
透明的橱窗里
唯一的一杆秤,经久未衰
它上面落满的面粉
像极了,灰白的鸽子
□空房子
夜晚,所有的说辞都在恋爱
它们的涨落布满大海
来吧,让一首诗
从末梢缓缓涌起,流过微蓝的嘴角
没有人会在此刻醒来
为一隅索证遗忘
紫鸢尾、黄木香、黑嚏根
夹杂了宿命里的斑斓,不再呐喊
你知道,总有什么会倒下
以45度的倾斜,换取向阳的土壤
它们和我们一样,风化成影子
在五月,长满攀爬的蔷薇
□乌有镇
反正都是虚空,就让它燃烧吧!
燃烧成一只火烈鸟
栖息在咸涩的湖畔
浮游的光影和鲜红的藻
是经过的风光
是反骨中的锈
重复地被咀嚼,囊括万千
你是看过一切往来的
云、星子、和六月悲哀
被遗忘、被包裹
却在我的头顶发芽
没有什么比今天
更哲学——
譬如,爱上一方土地和人民
胜过它的律法、它的王
□慈悲
放生一尾鱼
约等于放下一个夏天
池塘,始终在深处
久远的名字
孕育出法门
只一瞬,花落下
雪子也落下
□偶然
这该死的街角,让我又一次恋爱
灰尘还在飘,我还在恋爱
引发一场咳疾
这里,三十年未变——
藤蔓依旧
Arashi刚刚来过
你刚刚离开
□鱼饵
通往广场的路,依旧崎岖
雨声敲打进河流,涨退可闻
如果可以,我将为你写下墓铭
寻求一场生命的终结
或名:血色的支点
你知道,这并不难
但我做不到
至少在整个六月
——恐怖寒冷的时节
关于悲伤,那么多遗忘
只有煎煮过的游鱼
刻骨铭心
□断点
村子并没有相连
灯火与星
只有起伏的表象
表象是寂静的
远比想象的更为深邃
——是山外的盛唐
潮湿的秩序
走不进,出不来
一如无数次过往于
枕畔的羊群
填充了喧嚣的轮廓
——从少年
走向衰老
一步步地剥落
一步步地盘根错节
一步步地
染白夜色
□在雨中
整个六月,都在浸泡
没有种子发芽
她走了,线性降水带就来了
旧的伞,还留在讲堂
这注定是悲哀的
无法领会的、几近坍塌的
正如,白天鹅死去
湖面恢复寂静
诗人们说:形容词不美——
好吧,就让我重述:
一整个六月,不,
也许是秋天
一切都在浸泡
再没有一颗种子发芽
2022.12—2024.06
雨子1983@废材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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