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玉昆洞天,已比闲云与涳愁刚到时热闹的多,洞天内四处都是神仙,三两结伴交谈,并摆满美酒佳肴,供来客随意享用。
“好热闹啊。”涳愁不由得感慨。
闲云摇着折扇道,“这些仙者大多都是从玉昆山飞升的,有生前是修道之人的,也有生前是这玉昆山间灵物的。苍怀那只老狼每百年大办一次寿辰,宴请这些仙者故地重游。”
“苍怀?”
“呦,野鹤君,要不是本君拜寿辰,你都不说回来看看。”迎面走来一身高九尺,身着黛色衣袍的男子,眉骨高耸,眼神冷峻,下颌棱角分明,颇有武神风范。
闲云面皮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冲来人拱手道,“小仙拜见山神大人。”一旁的涳愁赶忙也向面前的男子行了拱手礼。
“哦?方才本君可听到有人在这里说‘苍怀那老狼’。”苍怀居高临下地看着闲云。
气氛异常诡异,涳愁觉得周身似弥漫着寒气,笼罩住三人。
“哈哈哈哈哈,装什么低眉顺眼,看把这少年吓得。”苍怀突然大笑,拍着闲云的肩膀。
“谁让你刚才板着脸摆派头来着,小仙我可不得迎合山神大人你这老狼。”闲云瞬间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嘴脸。
“你身后这位是?”苍怀眉毛一挑,眼神越过闲云看向涳愁。
“在下涳愁,见过山神。”涳愁恭恭敬敬又行了个礼。
“嗯——”苍怀打量着涳愁,眼角弯曲,点点头。
“诶——”闲云一步跨到涳愁身前,将其挡在身后,隔开苍怀打量涳愁的眼神,“收起你色眯眯的眼神,”扬了扬下巴,“我的人,你别碰。”
“哦?原来许久不到本君这里串门,是金屋藏娇?”苍怀挑动眉毛,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到闲云脸上。
“随你怎的说,总之涳愁我罩的。”闲云回以笑脸。
“哈哈,”苍怀挥袖将手负在身后道,“那本君便不自讨无趣,先去同其他仙者打招呼,你们自便,有什么需要便唤洞天里的小家伙即可。今晚月半时,还是老地方,记得拎上你的寿礼。”苍怀拱手道,“那便告辞了。”离开前不忘用眼神扫过涳愁,嘴角微扬。
苍怀走开后,闲云看涳愁的双眼在玉昆洞天内四处打量,便道,“想四处转转么?”
“嗯。”涳愁拼命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闲云带着涳愁在玉昆洞天中慢慢溜达,逢人便客客气气拱手,见到新鲜的吃食便取来给涳愁。闲云心中叹气道,这些年一直把涳愁留在荒山土地庙,竟也没想着带涳愁出来转转,明明都是半大的小子了,却许久未见过这么多人的热闹场面,眼神跟个头回逛集市的孩子似的,看什么都新鲜。渐渐的,跟着闲云在洞天中溜达了一会儿,涳愁放开了,欢天喜地的,看涳愁脸上挂着喜悦,闲云不觉也跟着高兴。
天色渐晚,弯月西升。玉昆洞天内依然热闹非凡,空中四处悬浮着琉璃灯,无数琉璃灯散发出点点七彩光亮,光点在下落过程中渐渐消散不见,空中犹如飘起七彩雨滴。无数琉璃彩光点亮玉昆洞天,可谓仙境。
涳愁仰头看着空中的七彩琉璃雨,惊喜地嘴巴都合不上,想要伸手去捉那七彩光斑,确总是一场空,然后笑容在涳愁脸上漾开,光亮映得涳愁的身影有些缥缈,仿佛其随时会同这琉璃光点一般消散不见。闲云在一旁看得出神,眼神闪烁。
“闲云哥哥,闲云哥哥……”涳愁欢快地朝闲云这边跑来,唤着失神的闲云。
“嗯?”闲云突然回神,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看向别处,若无其事地摇着折扇。
“白天苍怀君不是约了你月半时碰头吗,时辰快到了。”
“嗯,提上那两坛酒,咱们走吧。”
远远望去,玉昆山侧峰——碧云峰半山腰处的一颗迎客松下,落着一块巨石,上面已经盘坐了一个人影。
“闲云兄,涳愁,你们来了。”那人回头,晚风扬起其散在身后的乌发,是浛逍。
“浛逍兄。”闲云笑着道,脑中突然闪过那日浛逍来给自己递寿宴请帖时撞见的景象,顿觉面颊一趟,还好夜色深可以掩着。
“见过浛逍仙君。”涳愁恭敬行了拱手礼。
“不必拘礼,你们二人快来这边坐。”浛逍笑着招手,身边已经摆了两坛酒。
“咱们都到了,苍怀那老狼怎的还不来。”闲云摇着折扇,挑起话头。
“许是在待客,毕竟是主角。”浛逍缓缓道,看向涳愁,微笑道,“我带去的书卷可曾用心研读?”
还神游在方才玉昆洞天中的涳愁,神思突然被拽回来,忙道,“回浛逍仙君,每日都按时研读了。”
“嗯。”浛逍收回眼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抬起手指,酒坛中一滴酒珠迅速飞出,直击一旁的涳愁。
涳愁伸手接住那颗已飞近自己鼻尖来的酒珠,笑着向浛逍摊开掌心,酒珠已在涳愁掌心中散开,留下酒香。
浛逍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虽然整日跟着闲云,但是并没有受其不良引导。”
涳愁被夸赞了,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闲云不满了,“扯上我作甚,我又不用读书修道。”
“久等了诸位。”一黛色身影出现在迎客松下。
“你可算来了,老狼。”闲云调整姿势,由盘坐改为立起右腿,撑着自己伸直的右臂,歪头看着苍怀,“再不来,我们仨正商量着喝光这几坛酒呢。”
“哈哈,浛逍君来的可比你早,都不曾言语,就数野鹤你话多。”苍怀高大的身影走近三人,掀起衣袍盘腿坐下。
浛逍笑着招呼道,“苍怀兄。”
苍怀笑着回道,“浛逍兄。”然后又将目光移向涳愁,笑眯眯道,“涳愁。”
涳愁忙向苍怀拱手行礼道,“见过苍怀仙君。”
闲云打断道,“涳愁,无需对这老狼如此多礼。”
苍怀笑着看向闲云道,“野鹤可真小气,人家涳愁同我说句话你都要阻拦。”
闲云不屑,“切,还不是你先开的头。”
涳愁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向浛逍发去求助的眼神,浛逍心领神会,抬袖斟酒,笑着摇头道,“你们二人真是千年未变,见面不斗嘴便不痛快。”
酒香瞬间四溢,闲云惊喜,端起酒碗用力去嗅酒香,一脸满足道,“这不是天庭的玉酿么?”
酒过三巡,四坛酒空了两坛,空着的坛子歪在一旁。四人中,苍怀和浛逍面不改色,涳愁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咂摸着碗中的玉酿,只有闲云酒劲上头,双面绯红,舌头也渐渐大了。
“哈哈,痛快。”闲云双手撑在身后,向后仰去,抬头望着空中弯月。
“听闻你在荒山逍遥自在,整日美酒相伴,酒量却也没见长。”苍怀笑着瞟向闲云。
浛逍与苍怀交换了个目光,又看向闲云,颔首笑着摇摇头,涳愁也在一旁抿嘴偷笑。
“你懂什么,老狼。”闲云干脆侧卧在巨石上,用手撑着头,看向苍怀回击道,“喝酒,微醺最妙,海量又如何?无趣。”
苍怀轻笑,“本君不同‘微醺’的野鹤争论。”
浛逍看着眼前的三人和身旁的酒坛,不由地说,“我们,多久未曾这般共饮。”
涳愁端着酒碗又咂摸了一口,眨眨眼睛看着三位神色各异的神仙,心道,百年一次的山神宴,下一次便没有自己了罢……想到这里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注意到涳愁干了碗中的酒,浛逍道,“涳愁这是第一次饮酒罢。”
“哦?跟在这嗜酒如命的野鹤身旁,竟未曾饮酒?”苍怀微微诧异。
涳愁看向身旁的闲云,有些羞涩道,“平日闲云哥哥从不许我饮酒,今日已经是破例了。”
听到“哥哥”二字,苍怀大笑,“哈哈哈哈,这不要脸的野鹤,你唤他一声闲云爷爷都不为过。”
浛逍也跟着轻笑。
“本仙君我,可还醒着呢。”闲云坐起身体,看着打趣自己的苍怀和浛逍道,“你们二人千余岁,都可以当本仙君的老祖宗了,竟有脸打趣本仙君。”
四坛酒下去,苍怀是最清醒的那一个,浛逍与涳愁次之,闲云则已经完全睡过去。于是,苍怀将闲云扛到肩上,浛逍与涳愁各自提着空酒坛,打道回玉昆洞天。
回了玉昆洞天,浛逍便回了自己的客房,涳愁跟着扛着闲云的苍怀一道回房。
“这只野鹤喝多了可真重。”苍怀抱怨道,将闲云丢到床上,然后看向一旁的涳愁道,“这家伙喝多了麻烦得很,扰的你也休息不安稳,我命洞天的小家伙们再收拾出来一间客房给你。”
“不必了苍怀仙君,我陪在闲云哥哥身边就好。”涳愁喝的也有点晕,有些恍惚。
“今晚你也没少喝,把这家伙自己扔在这里不碍事的,走吧,你今晚自己一间房好好休息。”说着,苍怀引涳愁出门,关上闲云的房门,唤出一个小仙童带涳愁去了一间新客房。涳愁三步一回头地跟着小仙童去了新客房。
看涳愁已被仙童带去其他客房,苍怀背对着闲云的房门,凭栏闭目,呼吸有些急促,最终挥袖转身进了闲云的房间。
闲云此时睡得天雷都劈不醒,苍怀用手撑着身子趴在闲云上方,将闲云锁在自己四肢之间。
细细打量着闲云的眉眼、鼻尖、嘴唇、下颌,胸口似有一团火呼之欲出。苍怀俯身靠近闲云的睡颜,炽热的鼻息夹杂着酒气呼在闲云脸上,闲云似在睡梦中察觉到般,皱皱眉头,侧过脸去。苍怀眼中水光泛滥,眉头紧锁,从闲云的脸旁移开,起身背对着闲云在床边坐了许久。听着闲云均匀的呼吸,感受着床周弥漫的酒气。走出房间,从外带上了门。
独自一人拎着一坛酒,苍怀又回到了方才四人共饮的碧云峰山腰的巨石。盘腿坐下,苍怀摆出两只酒碗,皆倒满了酒,端起一碗,望着玉昆山群峰,目光回到对面的酒碗,幽幽唤了声,“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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