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湾河的故事（三）

暑假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在炎炎夏日里到河里嬉戏玩水估计是所有小朋友的最爱。
故事中的小主人公小石头一放假就从早到晚泡到九湾河里，可不是为了嬉戏耍水哦……
待我慢慢把这个多年前发生在武陵山区九湾河边的故事讲给您听!

（三）

来到河边之前，小石头本来还有些迷迷蒙蒙没有睡够的样子，当一脚踏进凉浸浸的河水里，一个激灵，一股凉意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快感从小石头的十个小脚丫子瞬间电流般传到大脑，精神头一下子就来了，围鱼的信心和兴趣也被激发起来，精神抖擞的小石头把鱼篓、大铁锤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就动手搬起石头垒起堰来。

回想起来，这个暑假仿佛到来得特别慢，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放暑假”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过了这个假期小石头就是一名初中生了。

在这个假期里小石头有一个特别的计划要完成。

放假前，小石头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文《我的暑假计划》，王老师表扬他写得好，还让小石头站在讲台前作为范文读给全班同学听。

“王老师要是知道我上交的《暑期计划》不是完全真实的，她会不会生气？”小石头这样的担忧是有原因的，因为小石头上交的是按着老师要求去写的计划，而属于小石头自己的暑期计划早早的就策划好了，像揉泥团塑泥人一样，反反复复的揉、反反复复的琢磨才成的。不用写在纸上，一条条的已经刀子般刻在小石头的心里了。

之所以不愿意把这计划写在纸上交给老师，就是怕老师和同学们误解他、笑话他。小石头想，别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理解你的心思？小石头坚持有些秘密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

尤其是男人。

小石头是一个能守住秘密的人。对于这一点，小石头很为自己骄傲。特别是最近的这个秘密任凭妈妈在电话里盘问了好多次，都没有被套出来。

老师夸奖小石头说他自从妈妈也跟着爸爸一起到城里打工后懂事多了，还说只要小石头努力了用功了，即使分数上不了前五名也可以参加班上的优秀学生评选。小石头喜欢班主任王老师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像其它班的老师那样，眼睛只盯着学生的考试分数，在有些老师眼里，分数高就是好学生、分数差就是坏学生。这样的分辨标准听起来真是可气又可笑。小石头暗暗想，以后我一定不比第一名的冠冠差。

小石头特别瞧不起冠冠一点的是，因为他的成绩好，就总是看不起成绩差的同学，还嗤笑说成绩差的就是饭桶就是浪费粮食。同学们私下说，冠冠成绩好是好，只是眼睛长在额头上去了。

小石头记得爸爸说过要团结同学，还说只有懂得团结协作的人才是将才，将来才干得了大事。爸爸就是因为懂得这个才从一个给师傅打下手的学徒工，短短三年功夫就成长为他们工地上电工班班长的。

“班长就是领导”，妈妈用满足的眼光看着爸爸说，你爸爸也是这个家的“领导”。

爸爸当然是小石头的偶像。只是小石头从来没有说出口来。

妈妈诧异小石头从四年级起学习成绩就直线上升，而且，其它方面进步也不小。老师表扬说是“德智体美劳各方面都有较大进步”。

“较大进步”，还“各方面”。这样的成绩怎么不令远在省城一个建筑工地上打工的父母惊喜呢？常年在外的父母一直为小石头的学习成绩担心。特别是妈妈，每次回来和离开时都会搂着小石头流泪，要小石头乖点，要听爷爷的话，要听老师的话，等爸爸妈妈打工挣够了钱，等你读初中的时候，就把你和爷爷接到城里去，让你在城里读初中、读高中。

妈妈的话啰里啰嗦的，几个箩筐都装不下。小石头只牢牢记住了一句：等你读初中的时候，就把你和爷爷接到城里去，让你在城里读初中、读高中。

小石头从来没有和爸爸妈妈讲过条件，他最看不起那些动不动就和要出门打工的父母谈条件的同学。爸妈在外打工本来就很辛苦，把老的小的留在家里也不是他们心里愿意的事情。怎么忍心再去给他们添烦添乱？

到城里读初中，接着读高中、考大学——这些亮闪闪的字眼在小石头的心里扎下了根。

或许，这就是老师常常说的梦想吧？

小石头不是很确定，曾经想过去问问王老师，又觉得问不出口，就把它闷在心里。闷的时间久了，小石头自己就越来越肯定：这应该就是“梦想”。

有了梦想的小石头听课就开始认真了，写的作业字迹也工整起来，一笔一划的都很用力。小娟说他的字就像村里那个刘木匠的雕刀在木板上刻的一样呢。还悄悄地把三八线擦掉了，有次还主动把水彩笔借给他用。

小石头美滋滋的。即使这样也没有对小娟透过半点风声。

小学毕业证和初中录取通知书是同一天发下来的。小石头用学校大门口的公用电话兴冲冲地向妈妈报告了情况，并提出要来城里看看录取他的新华中学是什么模样。

这次，妈妈在电话里听到小石头的汇报后说她很高兴，爸爸也很高兴，只是，如果小石头来城里了，就没有人帮爷爷熬药了。还说，你来了，我和你爸爸就会耽搁打工陪你，请假就会被扣工钱。估计，下个月给爷爷买药的钱就打脱了。还是等开学后来吧。

你和爷爷一起在老家过了这么多年了，最后一个假期就熬不过去了？新华中学摆在那里又不会跑，开学了来看也不迟嘛。妈妈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小石头在电话这头不吭声，好半天才说，妈妈，我有计划。我来城里只呆十天，这十天请小娟帮爷爷熬中药。

还有，这个月爷爷的药钱我来挣。小石头低声却又坚定的补充道。

你挣？你到哪里去挣钱？电话那头妈妈惊诧诧地叫，你个小孩子，怎么挣钱？大人到城里打工还难得找到合适的工作呢，你个孩子，来城里只会白吃饭、白花钱。

小石头犟脾气来了，朝电话喊，你等着看，等我把爷爷

的药钱挣到了你就没有话说了。

喊声变了调，眼泪也不听话的滚落下来。不管电话那头妈妈还要说些什么，小石头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爸爸是在小石头满周岁那年出门打工的。头三年还每年都回来个三两次，后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不到过大年的时候几乎不回来，再后来把妈妈也带出去一起打工了，这样一来，就更难得回老家一趟了，说是在工地上当了什么“班长”，安全责任大，得带头值班。何况，过年过节时值班还有比平时多一倍的工钱。

爸爸的话和妈妈的不差半个字——我们这样苦这样累都是为了你和这个家呀。

小石头听着这话心里并不舒服，但也不好说大人的不是。爸爸妈妈出门打工找钱是大事，何况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有的家里爷爷奶奶在的还好，要是爷爷奶奶不在了，小孩子就得送到外公外婆家去，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里去生活和读书，那才叫惨呢。小石头很庆幸自己还有爷爷在，虽然爷爷这两年哮喘病越来越严重了，连夏天也不能带小石头下河玩水围鱼了，但毕竟有爷爷在，这个家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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