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冬

作者: 参悟的文学江湖 | 来源:发表于2019-01-03 11:24 被阅读5次
    言冬

    这个冬天得从一片落叶说起。落叶从深秋的时候开始陆续坠落,它可以静静地躺在某个山谷里铺满苔藓的黑土地上,也可以在某个荆棘丛生的夹缝里;它可以被人收拾回家成为过冬的柴火,也可以在枝条上摇摇欲坠始终不肯离去。

    落叶有随遇而安的心境,也有固执已见的偏执。比如我屋旁这棵栎树,大部分叶子都已离开枝头找到归宿,却也有一些迟迟不肯离去。萧索的冬天冷得刺骨。看路边失去生命力的芒草,那枯了的穗子,用手轻轻一碰,穗子上就能落下点点碎花。长长的芒叶早失去了夏日时的青葱,带齿锋利的叶子像是尘封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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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冬天可以从一棵棵平凡的油冬菜说起。初雪在一个月前就已落下,那时在雪下埋藏的油冬菜颜色比平时更浓。淡青色的菜茎紧密地拢在一起,每一片都强壮有力。几场霜后的油冬菜已然没有初雪时的样子,尽管菜茎拢在一起还是紧密的,叶子依旧绿得发黑,口感却截然不同。热锅里三四片肥肉下去,就可以把油冬菜甜甜的软软的口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屋后的小菜地里种有不少油冬菜。等朋友来时,砍下一棵就可装上满满一盆。油冬菜除了烧肥肉外,也可腌制,母亲喜欢把它整棵放进小瓮里腌。先是在瓮底涂上一层薄油,再一棵棵把它放好压实撒上干辣椒与精盐,顶部压上一两块石头,最后盖上盖子。等过半月,油冬菜已然变样,黄色的菜茎连着蔫蔫的叶子,看着都鲜。母亲每次说腌菜很鲜,我的嘴里总会口水打转,因为此菜鲜里带酸。腌菜滚豆腐是挺好的搭配,菜先炒后入开水与豆腐,等滚开后加点精盐就可出锅。下饭仅此一样就够。

    雪里蕻在冬日里长得茂盛,它是上好的腌菜原料,颇耐风霜。这种菜种得好时,一棵足有二三斤重。茂密的叶子从根部长开,长度有近半米。用雪里蕻腌菜,在儿时一度风靡梅江地区。

    洗净晾干一个大缸,把洗好晾干数日的雪里蕻放进缸里,撒上盐巴和辣椒。让一个小孩在缸里不断地踩,直到雪里蕻吐出汁水,方可铺上第二层,第三层。小时候我和弟弟常做这事,自家踩完再去邻居家帮忙。等菜熟时,总能听到邻居的夸赞,说某某家的儿子今年踩的菜鲜,于是次年又有了同样的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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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冬

    帮邻居家踩菜,总能带回一碗炒米,这算是邻居家给我们的犒赏。炒米里加了点红糖碎,炒米松香带点甜味,和弟弟分吃,各自装入口袋。

    小时候母亲每年都炒炒米,村上家家户户也都一样。用农垦米炒的粒大松脆,用杂交米炒的相对逊色一些。炒米需要掌握好火力,一不小心就会炒焦。出锅的炒米放在无孔竹匾里散去热气,然后用筛子把碎末筛掉。炒米炒好以后是熬糖,接下来做冻米糖、米花糖、芝麻糖等。炒米装入坛子,然后把做好的冻米糖之类放入炒米中。小时候爱吃米花糖,我总会最先把米花糖挑出来吃掉。炒米这些年做的人家渐渐少去,我家已多年不做。想吃米花糖去镇上购买也极为方便,价格不贵十来块一斤,但怎么都吃不出童年时的那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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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也可以从一个火囱开始。尽管这些年热水袋、空调已经取代了火囱,但我对它还有偏爱。火囱拎起来,就能想到烤豆子。读小学时,不少小孩都会带去火囱。下课后,各自把豆放进火囱里烤。有脑子聪明的带着啤酒瓶盖,然后在盖子里放入冰糖,等糖化了,能拉出长长的糖丝。我们经常以此比赛,看谁的糖丝拉得长,奖品就是三五粒豆子。每次放学我口袋里总能装上一大把豆,父亲见了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骂,骂我败家,把家里的豆子拿了出去。后来每次赢的豆子我都不敢带回家来,只能放在课桌下,第二天上学再看,豆子已剩下点点碎渣,估摸着是外来老鼠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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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龄渐长,时间过得一年比一年快,转眼就到严冬。以往村里的老人说,上了年纪以后时间会越来越快。起初我还不信,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像除夕拜年这样的日子往往在焦虑的等待中迟迟不见到来。除夕夜家里的菜比平常丰盛很多,并且还能喝上五毛一瓶的橘子汽水,能领到父母给的压岁钱,能点小鞭炮,有吃不完的水果。我和弟弟经常在大年初一早上去人家门口捡未点着的小鞭炮。运气好的时候能捡回来不少,然后在小伙伴面前拿出来炫耀。

    拜年是小时候最向往的事情,我喜欢去外公家。外公家菜品丰富,吃喝自由,还有大红包可领,尽管领到的红包最终都上缴父母,可心里依然高兴。外公家离我家约有十里路程,每年正月初三前往。我和弟弟从一大早开始走路,直到人家开始吃饭,我们才到。姨夫阿姨舅舅会到村口来接,看到我们惊呼一声,你们怎么才到。

    那些年我和弟弟去外公家拜年在所有亲戚里总是最后到的,舅妈阿姨年年都会说起,就等你们了。前些年买了代步车,我和弟弟每年去得最早,至于就等我们这样的话已好几年没听到了。细想,今年是否再走一回路,听听舅妈阿姨的念叨,想必这样的念叨不会长久。

    我们大了,长辈们老了,冬天依旧如故从不失约。它不曾见老,倒是它来的脚步一年比一年快。早晨,太阳还未升起,窗玻璃上沾着蒙蒙雾气。窗外,油菜地里覆盖着厚厚白霜,枯萎的白茅成片坍塌,被冻的革命草叶子都蔫了。再有些日子,外出的人就会陆陆续续从不同的地方回到家乡。只不过回来的时候,有的人白发苍苍,有的人风华正茂;有的人步行,有的人开车;至于骑自行车的人,有些就不再回来了。

    参悟,本名周宝来,85年出生,浙江金华兰溪人,现居梅江密溪岩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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