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名言,教育者必须先受教育。其实教师不但要“先”受教育,而且应该随时,永远处于受教育状态,教育者应该一直在受教育,被分析,活到老学到老,否则他无法很好地完成教育别人的任务。
上世纪70年代后期,我在中学教书。有一年接了一个班,学生让我又爱又烦。纪律没问题,团结没问题,集体活动热情很高,参加各项比赛齐心协力,师生关系不错,星期日我经常带他们去做军事游戏---在沙丘中打仗。那时候全国都学解放军,学校以军事编制来命名,学生不把我这个班主任叫“王老师”,而称我为“王排长”。本排长手下这些兵真可谓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我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学校毕竟不是部队,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而说起学习来,我就可郁闷了。怎么那么巧,好像全年级脑子最不灵活的学生都跑到这儿来了,上课学生一个比一个木,成绩是在不佳。那时没有什么升学压力,各班成绩也不排队,只要“革命”就行,按说我可以高高兴兴教下去,可是我心里却烦躁不安。我喜欢聪明学生,我不怕乱,乱我办法收拾,我怕的就是学生脑子不转。你跟他们发火吧,没有理由,你让人家做的事情人家都尽力做了,有何错误?不发火吧,心理难受,憋得慌。那时我年轻,自己懵懵懂懂,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严重的时候甚至不愿意见到这些学生。我板着面孔不理他们,搞得他们莫名其妙,挺害怕,又不敢问。其实他们如果真的来问我,我也说不出所以然,这是一种无名怒火,越烧越旺。后来我忍无可忍,到放假就要求领导给我换班。下学期我接了一个新生班,感觉有些轻松,却又很后悔---我离开那一班学生才发现,其实我很喜欢他们的朴实。
现在想起来,我很惭愧,这不是无端离开朋友吗?其实这是逃跑。我没有足够健康的心态和充分的能力来适应他们,问题主要出在我的身上。我那时既不会诊断班风,也不想分析自我,真的是在“跟着感觉走”。现在如果遇到这样的班,我会平静很多,我会很理智地做出判断,这个班的班风与我的个性不太符合。这种班我也许会带成优秀班集体,但是成绩很难名列年级前茅。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承认老天爷赐给我一个脾气不像我,智商不够高的后代一样。
教师有个性,班级也有个性,班级的个性就是所谓班风。一位教师和某个班级打交道,就像两个人交朋友一样,双方脾气是否相投,性格是否相似或互补,有没有缘分,都影响交往的质量,两个人交朋友弄不到一块去,或者表面客气无法交心,或者干脆分手,你能轻易断定是某一方的毛病吗?恐怕不能,这是很正常的,未必是这位教师觉悟降低了,干劲不足了,能力下降了。希望做校长的注意这一点。
带班如交友。我们面对不同的朋友可能会重点展示我们性格的不同侧面。和有的朋友说闲话,和有的朋友谈工作,和有的朋友大谈哲学,和有的朋友深谈感情,而和有的朋友,只是一起打麻将而已。同样道理,一个经验丰富的班主任,面对不同性格的班级,也应该展示个性的不同侧面,有的要严厉,有的要宽松,有的严肃,有的要活泼,有的要动用心计,有的要装傻充楞。我们应该在分析学生的同时分析自己,在改变学生的同时改变自己,在帮助学生进步的同时超越自己。至于教师学生哪个是主哪个是宾,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往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发生了良性改变。交朋友的过程同时就是认识自我的过程,分析学生的过程同时就是教师发现自我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说,教育是相互的,我们从学生身上学到的东西未必少于学生跟我们学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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