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善良的人每生出一缕贪婪恶念,黑暗中便会多出一头可怕的恶兽。
1
旧瓦房的屋顶坏了很多瓦片,雨稍大一些屋内便会跟着下起小雨,凹凸不平的硬泥土地面汇聚起一滩滩水潭,那张四脚不齐的破木桌正在水潭上一摇一摆。
破木桌上的两份旧报纸皱得就像老人的皮肤一样,因为泛潮而发出阵阵霉臭。
老人在那张霉湿的红漆木床上已经睡了一个星期,这位我悉心照料了十八年的老人,就这样平静的睡着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死亡是否无憾。
红漆木床靠墙的一面铺着一块干燥温暖的短毛毯,那毛毯早已被洗得泛白。
老人曾给我说过很多次,这是她儿子小时候睡觉的位置。
只是后来,我也在这个位置睡了十八年。
我在床前踱来踱去,内心无比烦躁,刚准备爬上床去睡到老人身边的毛毯上,外屋却响起了敲门声。
我心中一惊,不由得老人感到高兴,因为这位已经死去了一个星期的老人,终于要被人发现了。
外屋的敲门声略显急促,我知道他应该是被雨淋得急了,所以同样焦急的跑去给他开门。
旧木门摇摇晃晃,我还没来得及拉下门闩,门就被来人撞开了。
门开的同时,迎接我的是一只满是泥土的水鞋,那水鞋毫不留情的踢在我的头上,我顿感脑袋一阵“嗡鸣”,然后失去所有了意识。
2
我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正趴在一摇一摆的旧木桌上,口中淡淡的血腥味提醒我刚才的事并不是一场梦。
但现在发生在我眼前的,却很像是一场梦。
因为那个已经死了一个星期的老人,竟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她正坐在我的身边的靠背木椅上,细心的翻阅着木桌上的两份旧报纸。
这两份报纸我已经看了十八年了。
其中一份刊登的主要内容是:十八面前青山煤矿坍塌,导致五人当场死亡,八人重伤昏迷。
另一份刊登的主要内容是:一男子携巨款回乡,途中遭歹人谋财害命。
还记得老人不认识字,所以每次都只能看着报纸上模糊不清的两张图片偷偷落泪。
她时常指着那幅黑墨多一些的照片对我说,那里有一个是她的丈夫,就埋在那堆乌黑的煤石下。
然后又指着另一滩墨黑的人影对我说,那是她的儿子,就死在那条回村的小河边。
老人每次说完都会把报纸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然后把自己捂进红漆木床上嘶声痛哭。
可这次的老人,却只是声音复杂的哀叹一声,然后把报纸揉成一个团,随手丢到了褪漆的破碗柜下面。
我看着这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人,不停的回想着关于老人的一切。
我记得老人的手枯瘦如柴,不像现在这样宽阔有力,我记得老人的背早已佝偻,不像现在这样浑厚坚挺。
还有老人的眼睛早就哭得瞎了,哪里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对了,我还记得老人养了一只不会叫的猫,现在猫好像也不见了……
“咚咚咚!”
旧木门又响起了刺耳的声音,一道尖锐的人声传了进来:“请问……有人在家吗?”
这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眼前的“老人”忽然伸手给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用力的把手缩进袖子,佝偻着腰对着门外嘶哑的道:“有,有嘞!”
“嘿!大娘在家啊!”外面的声音激动的道:“外面雨太大了,大娘能不能让俺进屋避避雨?”
“能,能嘞!”老人继续嘶哑的答着,然后拄起拐杖一摇一晃的拉下了门闩。
旧木门开,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身材臃胖,手中握着一把柴刀,两只眼睛眯得像老鼠一样。
“嘿嘿,大娘您好,俺叫王勇……隔壁村的,今日进山砍柴,却忽然下起了大雨,只能到您这先避避雨了……”
王勇一边故作“客气”的说着,一边毫不客气的对着内屋探头探脑,他回头对老人试探着道:“大娘平时……就一个人在家吗?”
“当然不是……”老人重新插上门闩。
王勇手中的柴刀一紧,却见老人继续道:“还有一只老猫陪着我。”
王勇闻言看了看破木桌,然后点了点头。
他不动声色的把柴刀放到褪漆碗柜里,随即坐到木桌旁的另一张靠背木椅上,微笑着把手伸向了我。
我轻轻的沉下了头,表示不想理他,他悬空的手一僵,然后打着哈哈道:“对了大娘,您一个老人在家,平时都靠什么生计啊?”
老人摇摇晃晃的给他端来了一碗白水,芙蓉花瓷碗碗沿裂了很多口子,再加上老人袖中的手一直在抖,所以一碗水到了王勇面前,只余下一小口。
王勇蹙眉接下了满是灰尘的碗,老人嘶哑的笑道:“一个老人能吃多少东西?一颗白菜能吃一顿,一个土豆也能吃一顿……”
王勇点了点头,眼神瞥向内屋探头试探道:“那大娘平时都不赶集吗?买点油米什么的。”
“不赶了,不赶了……”老人摇头笑道:“年纪大了走不动,儿子留给我的钱都……”
似是觉得说漏了嘴,老人连忙止声。
王勇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追问道:“钱都怎么了?”
“都用完了!”老人叹道:“那小崽子已经好多年没回来了,钱肯定用完了呀!”
当然回不来了,因为他已经死了……王勇如此想着,却依旧不甘心的道:“大娘再好好想想,看还有没有剩下的钱……”
“实不相瞒,俺是你家山子在外面的工友,山子在外面惹事了,现在需要一大笔钱才能把他换回来……”王勇眼神闪烁的道:“俺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来给他筹钱,顺便替他来看一看您!”
“什么!”老人激动的站了起来,猛的抓住王勇的手:“你说什么?山子出事了?”
“是啊!”王勇叹道:“山子本来是叮嘱俺不能让你知道这事的,可是俺实在是没办法了!”
“不可能!”老人胡乱摇着头:“山子那么憨厚本分,怎么可能会惹事!”
王勇闻言眼珠一转,继续扯谎道:“对啊,就是因为他憨厚老实,所以才被人诬陷……”
“咚,咚,咚!”
旧木门刺耳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王勇浑身一紧,老人却笑道:“就知道你是骗人的,你看山子这不就回来了吗?”
3
老人激动的拄着拐杖去开门,王勇却站起走到褪漆碗柜旁,把手伸进碗柜中握住柴刀的刀柄。
门闩再次被拉下,高瘦男人浑身湿透的提着礼物:“大……”
他刚要开口,老人却先一步抱住了他,老人的背佝偻得没法伸直,只得脸贴着他的肚子,泣声道:“儿哟!你终于回来了,刚刚有个胖子说你在外面惹事了,可吓死老娘喽!”
李青方一阵愣神,自己原先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而褪漆碗柜旁的王勇见到来人是李青方,轻轻舒了一口气。
老人激动的拉着李青方走了进来,到王勇身旁时还哼了一声,像个得意的孩子般。
“山子,你先坐着,妈去给你弄点吃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开心的走进内屋。
内屋的后门可以通往后院,那里有一口井,井旁有一个石灶,以前老人都是在那里做吃的。
后院中老人劳碌的声音透过内屋传到王勇和李青方的耳朵里,王勇顺手拿起一个李青方带来的苹果,啧啧道:“到底还是你讲究,做坏事都还要送点见面礼。”
“呸!”王勇忽然把苹果吐出来,骂道:“这里面不会有毒吧?”
李青方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还给我装?”王勇又拿起一根香蕉,剥了皮却没有吃,扔到我的面前道:“难道不是陈大明约你一起来诓骗这老东西的钱?”
“什么钱?”李青方不解的道:“他的确是约了我,不过说的是老人家无依无靠,所以邀我一起来看看老人家,看能不能帮衬点什么,为当年的事赎赎罪!”
“赎罪?”王勇笑道:“你杀了一个人,过后对他家人好一些就能赎罪了?简直狗屁不通,做了就是做了,而且你我有什么罪?顶多算个知情不报,罪都是他陈大明犯的!”
“跟你说不通!”李青方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有睡踏实过,只要我一睡着,就看到吴林山满脸是血的质问我,他问我为什么要拿他的钱……”
“啧啧啧,到底是多读了几年书,故事编得一套一套的,说得我都快信了!”王勇嘲讽道:“不过陈大明这狗东西还真机灵,知道把你也骗来,不得不说你和那短命鬼吴林山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
“要不这样……”王勇挤眉弄眼的道:“趁陈大明还没来,你去冒充老东西的儿子,把她钱骗到手咱俩五五分?”
“滚!”李青方怒道。
“啧啧啧……”王勇摇了摇头:“你还想独吞不成?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这老东西机灵得很,你一个人搞不定的……”
“山子!”内屋传来的老人的声音:“井里没水了,你来帮老娘去河里打桶水哟!”
李青方答道:“好!”
“我以为有多清高呢?这么快就代入儿子的角色了啊!”王勇抓住李青方的手臂,咬牙道:“四六分!我四你六!”
李青方看着王勇贱肉乱颤的脸,第一次觉得恶心极了,他冷冷的看了王勇一眼,答道:“滚!”
4
下了一天的雨终于有停的迹象了,屋内却依旧湿冷无比。
破瓦的裂缝缓慢地落着水珠,我目不转睛看着王勇那像老鼠一样的眼睛,好想一口咬下去。
褪漆碗柜,烂木盆底,破木桌下,老人霉臭的旧衣服中都被他翻了个遍,却依旧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最后只得目光转向了那张红漆木床,木床上铺着一张旧式的昙花棉被,那棉被微微拱起,仿似下方藏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他一步步的走向木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棉被下面应该是老人那皱得只剩皮的尸体才对。
那后院的老人,又是谁呢?
王勇越行越近,握着柴刀的手都激动得抖了起来,因为他越是靠近,越是觉得床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而我同样紧张得浑身颤抖,紧紧的盯住王勇伸向棉被的手。
“啊!”
就在王勇的手快要触碰到棉被的时候,后院忽然传来老人惨叫的声音。
王勇浑身一震,转身冲向后院。
只见老人在井边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头,旁边石灶里的干树枝正冒着浓烟,还没完全燃烧起来。
而李青方却已消失不见。
王勇问道:“李青方呢?”
“李……李青方是谁?”老人痛苦的问道。
“山子,就是山子!他去了哪了?”
“山子……山子这个不孝子!”老人捂头痛哭道:“他刚才忽然问我他给我的钱放到哪了,我说我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就放在盒子里吊到枯井里面了!”
“没想到……没想到……”老人泣不成声:“这个小畜生发疯般的把我推到井口上,自己顺着绳索下井拿钱了!”
“靠!”王勇大骂道:“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狗东西做事果然比我还狠!”
话罢他趴在井口大笑道:“李青方你个蠢货,老子说四六分你不肯,现在老子要三七,你三老子七,不然老子就把井口堵住!”
“不然老子就把井口堵住……口堵住……”
枯井里回荡着王勇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听到李青方的回应。
王勇看着漆黑的枯井,好似在看一个无底的深渊,井里回荡的他的声音竟让他感到一丝恐惧。
他双手扶着井口,那把柴刀就压在自己的右手掌心下,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捂头痛哭的老人止住了哭声。
老人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柴刀,在他抽身起来的同时,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井内他的回音尚在,可那说话的脑袋却已掉到了井底,鲜血溅了老人一脸,她按住王勇失去头颅的身体。
王勇的尸体就像一片弓形的树叶,在井口上前后摇摆的掉进了井里。
老人满脸鲜血的在井旁坐了许久,直到石灶里的干树枝燃尽,他摘下红白相间的假发扔进灶里,撑着井口站了起来。
他脱去老人陈旧的藏青色外衣,这衣服有些不合身,已经被他撑破了好几处。
他一步一步的走进内屋,我从外屋看不清他的模样,因为他背着光,只是那个身形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走到老人的床前,重重跪下,痛苦的道:“我叫陈大明……”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记忆翻涌。
是的,你叫陈大明,我想起来了,那个杀死我的陈大明。
5
十八年前青山煤矿坍塌,导致五人当场死亡,八人重伤昏迷。
那死的五人里,有一个是我的父亲。
矿上赔了六万块安葬费,在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我独自一人到县里拿回了父亲用生命换来的钱。
可回家的路上,小河的柳树后面却跳出来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我叫陈大明。”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确认不认识,礼貌点头示意后就准备绕过他。
谁知他继续拦住我说:“我是你父亲的工友,我知道你,你叫吴林山。”
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怀里的包护得更紧了一些。
陈大明连忙解释道:“林山,我没有要抢你钱的意思,我知道这钱是老吴用命换来的,所以我定不会打它的主意。”
我松了一口气,陈大明继续道:“但你能不先拿两万借我……”
“不行!”我坚决道:“这钱是我爸用命换来的,我要把他一分不少的带回家交给我妈!”
“真的,求求你了林山!”陈大明重重的在我面前跪下:“我女儿患了重病,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去救命,我求求你了!”
“不行!”我一边后退一边道:“凭什么你女儿生病了要用我父亲命换来的钱去治病?况且我根本不认识你,我凭什么相信你?”
苦苦哀求的陈大明听到我这句话,忽然从怀中抽出了一把小刀,他跪着拿刀指向我,然后又指向自己:“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
“好,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他说着拿刀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吗?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你,这还不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脸庞,此刻的陈大明不仅没有获得我的信任,反而让我觉得他就是一个疯子。
我浑身颤抖着,想要转身就跑,可双脚却失去了奔跑的能力。
因为我看到陈大明拿刀指向了自己的喉结:“是不是非要我死你才会相信我?”他大叫一声!
我被他吓得慌了,上前便要抢他手中的刀。
可他却转手把刀插进了我的胸膛。
就那样直挺挺的插了进去,我感受到胸膛逐渐温热,然后变得冰冷,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
陈大明慌忙扳开我的手拔出小刀,顺道抢走了我手中的包,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后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求过你了,可是你不愿意帮我……真的对不起……我的女儿不能死!她还那么小……对不起……”
我的视线逐渐被黑暗占满,陈大明慌乱的身影越行越远。
我在那河边的柳树下不知睡了多久,原本猩红的血液逐渐结成黑痂,然后又被雨水冲淡。
某天有一只调皮的黑猫从柳树上跳了下来,准确无误的落到了我的身上,它低下头舔了舔我胸膛的刀口,我奇迹般的又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我脑海被一只野猫的记忆占满,为了不被野猫同化,我只得拼命在脑海中回想母亲的样子。
我不能忘记母亲,我还要回家照顾母亲!
小河边的黑猫疯了,它时不时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时不时在稻田里疯狂乱叫,它要向着记忆深处的“家”的方向走去。
可它是一只流浪猫啊,没爹没娘,哪来的家呢?
6
老人床前的陈大明细数自己的罪恶,妄图得到老人的原谅,可老人怎么可能原谅一个杀死自己儿子的人呢?
得不到老人的回应,陈大明重新走到我的面前,无力的在那张靠背木椅上坐下。
他看着我说:“我失手杀死吴林山的时候,王勇和李青方就在不远处的稻田里。他们目睹了一切,却没有阻止我,也没有告发我,他们只是威胁我,让我把从吴林山那里抢来的钱分给他们。”
“救我女儿只需要两万,于是我给了王勇四万,他怕李青方揭发我们,也逼着李青方收了一万。”
“我本以为在这荒野山村里,这样的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可是谁知道,王勇竟是如此的贪得无厌,他知道我女儿考取了重点大学之后,竟逼着我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不然他就把我是杀人犯的事告诉我女儿……”
“我女儿心脏不好,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真的!况且我也不能忍受她未来有这样一个恶心的公公,于是……”
陈大明癫狂的道:“于是我告诉他,当年老吴的死矿上一共赔了十六万,还有十万在老吴的媳妇身上……”
“这样的谎言本应该没有人会信,可是贪婪且愚蠢的他,相信了!”
“吴林山的死,其实我是很愧疚的,所以我一直在默默关注她的生活……”陈大明扭头看了一下红漆木床:“我见她已经一星期没有出过门了,所以我敢断定她已经死去……”
陈大明的话有些多,目光神态就和十八年前在柳树旁拦住我时一样,所以我知道他此刻是想连我也杀掉。
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能倾述的活物,说出他藏了多年的秘密。
我知道现在的他不能刺激,只能安抚,所以我撑起虚弱的身体,乖巧的舔了舔他的手。
感受到手背上的传来的温热,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我原本只是想杀王勇的,可是我想到李青方也知道这件事……”
后来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最终他把李青方也骗了过来,并把他推进了井里。
可是推进了井里,就一定会死吗?
陈大明仿似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浑身一震,一把捏住我的脖颈带着我跑回后院。
枯井旁的绳索早已损朽,就算是李青方没有死,也绝不可能爬出来。
他松了一口气,看向我道:“要不你进去给我看看他死没死?”
他的大手捏得我喘不过气,我却仍旧努力伸着舌头乖巧的舔向他的虎口。
他的手松了一些,无奈的道:“我知道你不想死,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留下任何可能威胁到我女儿的人……哪怕它只是一只猫。”
“听说猫的命大,我可得谨慎一些!”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转向井口旁的柴刀。
上面的鲜血已经干涸,他重新握起刀柄,像砍掉王勇的头那样瞄准了我的脖颈。
我仿似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知,仍旧乖巧的舔着他的虎口,我舔得越来越往上。
就在他柴刀落下的瞬间我的牙齿终于触碰到了他的虎口,我慌忙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下去。
“啊……”
他吃痛的叫了一声,猛的松开了手。
我的爪子瞬间镶进他的掌心,借着那微弱的助力奋力向上跃去,一口咬向那根恶心的,在十八年前就应该断掉的喉结。
我盯着他的喉结很久了,比盯着王勇那双眼睛还要久。
“呃……”
他低沉的吼着,两只手抓住了我的身体,我死死的咬住他的喉结,无论他如何拍打我,无论他是不是想要捏碎我。
一阵天旋地转,黑暗迅速吞噬了陈大明眼中的光线,他在井边漫无目的的走着,摇晃间一头栽进了井里。
7
我重新回到老人的身边。
她皱巴巴的身体泛着恶臭,可身旁的短毛毯却依旧温暖。
泪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双眼,我痛苦的喊着,妈!妈!妈!
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喵——喵——喵——”
这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老人养的猫,为什么不会叫了。
“救命啊——”
此刻后院的枯井里传来了男人的求救声。
“有没有人啊!求求你救救我——”
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可我却置若罔闻,我舒服的在老人身边躺下,钻进了温暖的短毛毯里。
我救不了你,就像很多年前你救不了我一样。
终
你犯下的每一次罪孽都会得到惩罚,或许那惩罚会来得迟一些,但绝对不会忘记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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