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怪来也
“云南的唐继尧,贵州的刘显世,都与你颇有渊源,北京的声息你也要多加转达,不要让偏远地方自成团体,脱离中央。”
——袁世凯不阴不阳的声音还鸣响在耳边,蔡锷反复琢磨着:袁世凯不只是刺探我和梁师的关系,还要特意把云南、贵州抬出来震慑。表面上,是让我出头,引导唐继尧和刘显世要赞成帝制,不能因为地方偏远,就可以无拘无束、自行其是,甚至与北京中央相对抗。两年之前,自己无奈之下奉了那一纸调令来北京任职,不就正是袁世凯心里面对自己这种“偏远地方”的担忧而导致的结果么?这就是涵义明显的话里带话:一方面用这些语言来警戒自己,一方面还要利用自己对唐继尧、刘显世的威信,压制住云、贵方面的那些不稳定因素,真是一石二鸟。这个老袁,果然诡谲,如果不是自己心理有所防备,临机藏拙,故意说些话来敷衍,弄不好的话,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袁世凯对唐继尧和刘显世与自己的“渊源”,真的有那么熟悉?——蔡锷又怎么敢存着侥幸,小觑了老袁,因为其一,到处都有他公开或秘密的信使,其二,还不只听一两个人说过,袁世凯的记忆力奇好,见过的人、听过的事,大概能终身不忘,各省官吏入见时谈及所在省区人物或者政事,往往比所在地的官吏还要熟悉,就因为这一点,很多人都怕他。唐继尧是云南将军、刘显世是贵州护军使,而自己是曾经的云南都督,这号封疆人物,这里面的关系和故事,想必,袁世凯心里是一清二楚。
尽管袁世凯给他心中蒙上一层阴翳,但是一想到云南,蔡锷心里还是袭来了猛一阵的激动。云之南,那是他生根发芽,乃至发迹辉煌的地方!正是辛亥那一年,他策动和领导了一个重九起义,光复了云南,得以就任了都督。
再想到了唐继尧和刘显世,他心里就感觉底气更足了些,胆气更壮了些。当时,唐继尧任陆军第十九镇卅七协七十四标第一营管带,而蔡锷是卅七协协统,唐继尧曾是蔡锷的部下,唐继尧虽然只比蔡锷小一岁,但进日本士官学校要晚得多,蔡是第三期毕业,唐是第六期。在重视资历的军界,蔡锷无疑是唐继尧的老前辈,在蔡锷创办的昆明陆军讲武堂中,蔡锷还是唐继尧的师长。在云南多年的革命斗争生活中,蔡锷对唐继尧有着莫大的恩情,而唐继尧对他这一位既是前辈、上级、师长的人,也是打心底里的尊敬爱戴。出兵北伐时,唐继尧率军讨平黔乱,随即被推为贵州都督。民国二年,唐继尧正式接替蔡锷担任云南都督兼云南民政长。
至于刘显世,是贵州的大乡绅,从办理团练起的家,就是北伐那年,刘显世、戴戡、任可澄等吁请蔡锷派唐继尧顺道给予支援,横竖夺了自治党人的政权,刘显世由于卖力,得到重用,被晋升为陆军少将,贵州军务处处长、军务司司长兼国民军总司令。后密电蔡锷调回唐继尧,袁世凯根据蔡锷电,调唐继尧回滇任云南督军。之后,刘显世就被任命为贵州护军使,戴戡为贵州巡按使。刘显世位高权重,对蔡锷的援助庇护心怀感激。
蔡锷拿定了主意,既然袁总统让我传达声息,那我便履行这道命令岂不正好?不久,他便亲自去发了一则加密电报,就直接拍给云南将军唐继尧及贵州护军使刘显世,文字简短,内容只有八个字,即“帝制将成,速即筹备”。个中涵义,由他们去思忖。
筹安会发布宣言之后,蔡锷就已经频频与云、贵方面发电报了,经常示意唐继尧、刘显世要随波逐流,尽可能向袁表示忠顺。他一面及时地给他们通告消息说:“京中近组织筹安会,研究国体问题”;“筹安会发起后,京外多主张赞同,军界重要诸人亦皆预闻其事”;“该会即有电相嘱,仍以推举代表为宜”;“筹安会各省代表均将派齐,尊处希早日指派为要”等,一面表示拟派人“前赴滇、黔,切商一是”。
电报局那里,是袁世凯党羽安插侦探的重要部门,所有相互传达的信息,如果有必要,都会成为被审察的对象。但蔡锷这次发电,是奉袁总统命令,振振有辞,堂堂正正,况且电报上只说了“筹备”,语意含糊隐晦得很,就算是被人察觉,也抓不着证据把柄,应该不会妨碍到什么。这封八字电报里所寓的意思,是叫唐继尧刘显世筹备帝制选举,还是筹备别的什么事情,就像“切商一是”一样,切商什么事情,是要靠他们和蔡锷心有灵犀、仔细琢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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