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沙泠回想起父母带他来的第一日，踏入荒山地界时，他没来由地害怕。父亲当时还埋怨了一句：“老高的，费我脚力。”他不拉着沙泠，只搀着母亲慢慢地往上走，沙泠便跟在后头，小短腿够不上一步一级的台阶，只得手脚并用，近似爬。路过一间山腰的房子，一个小女孩儿在前院笑着朝他挥挥手，笼着手叫道：“你快点！他们已经走前了好多！”沙泠犹记得她站在青青的草地上对他灿烂地笑着的模样，那是他后来没有哭喊着要跟父母离开的理由。
雨菲见他入怔了，轻轻问道：“你喜欢她？”
沙泠点头：“是。但不是那种喜欢。”他抬头看着夜空：“我不太分得清哪种喜欢。但涣涣很像这院中的兰草，独自芬芳，不太惹眼。我们这些人都是这样。”
雨菲低头一笑：“我以为你会说她是你的月亮。”
沙泠认真答道：“不是。她自己都缺乏温暖，做不了月亮。”
“月亮的光也是太阳给的。”
“我们这种粗人不适合打谶语，聊别的吧。”沙泠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雨菲心中倒是一暖，至少他没有赶自己走，也算是稍微进了一步。他们这些人啊，虽说是熙熙攘攘都挤在荒山上，可彼此都寒冷寂寞。
涣涣的房门直到深宵才打开，出来两个摇摇晃晃的师叔，好像虚脱了一般。
“云骞，我要回去睡一觉，没个三五八天别来叫我。”沛轩擦了一把额上的虚汗。
“你比我年轻怎么这么不济，将来还娶不娶老婆了……”话音未落，云骞的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他挠挠头，“我错了，总是瞎说什么大实话……”啪又是一巴。
沙泠走过去，抱拳道：“两位师叔，不知涣涣现下如何？”
云骞回答：“慢慢调理调理应该会好。她内功修习不太行，不然这敏感之症怎么缠绵这么久不好，大凡熬不过去的病症，若不是十分凶险，便是人的体质欠缺，说到底还是尔槐这人功力太差了。”
沙泠皱眉：“尔槐？”
“你们那死鬼师叔呀。第四门堂前堂主，西北之战的炮灰之一。”云骞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喏，前门那棵大槐树，可不就是他寄魂的地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棵大槐树摆了摆枝叶，恼火地沙沙响了几声。“你们的修习都是前堂主的指引，外加与鹤那个老头内力辅助。你的修习师傅是若斯，长得比你风流倜傥一点。你们师傅没说？”
沙泠思索了一下，说：“我舅那年走得急，没跟我们说太多。我们也是猜的。”
云骞叹口气：“修习的过程很痛苦，你们也是不容易。”
彼时沛轩已经回去了，一翻身躺倒在床上，睡着了。
云骞侧耳细听了一下，听到 沛轩的呼噜声，便也打个哈欠，要回去了。可沙泠一把抓住了他：“师叔，要是涣涣有些什么急症，可如何是好？”
云骞一愣：“不会啦！不过你要是担心，隔空喊我一嗓子就好了。你挺上心的。”沙泠放开他，走进房间，雨菲也赶紧跟上。
床上的涣涣脸色红润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地上有些不明颜色的污渍，也不知是谁吐出来的污血。
雨菲去洗了条毛巾，递给沙泠，沙泠接过，坐下，给涣涣细心地擦了。
“你回去休息吧，也陪我等了大半晚了。”沙泠说，“冷君言那人，我是迟早要清算的。”
雨菲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厢，吕梦见里屋冷君言似乎睡下了，便悄悄起身，在屋外看了看，丢下了一颗黄豆。她回到房里躺下，仿佛刚才只是梦游了一般。那颗丢下的黄豆很快就开始生根发芽，长出藤蔓，向荒山顶上爬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