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是日，多娘起了个大早。
夜雪被安排在第六门堂住下，那儿的摆设好似主人才刚离开不久，可一手摸下去却是一层灰。
“姐！”多娘推门进去，见夜雪已经梳妆齐整，正用个浅灰色的紫砂壶仔细地点将。
“多多，你来了。”夜雪将茶壶和几个茶杯排在茶盘上，“拿去吧，给阿尧的师傅师叔们斟茶。”
“都是江湖人家，还需要这些繁缛礼节来绑手绑脚的吗？”多娘十分不高兴，嘟着嘴坐着不肯动。
“不是要你讨好他们。”夜雪说，“你在府中不是最会装模作样，一派君子吗？我就是顺应你，替你周全一下。”
“姐……”
“不要去想他。”夜雪敛了笑意，“他是阿尧师叔，你不顾及自己，可阿尧的感情该何处？你当日一意孤行，又与阿尧有了手尾，如今还去想他，便是你做人不厚道。”
“他同我说了他是天风门的人。我便来此处找他。没想到他不在，却见到了这牛头。我当日迷迷糊糊，好像中了蛊一般，又把牛头当作了他，就将他强推在地了。”多娘恼道，“牛头虽然身板不及他纤细，可动作力度都温柔得很，让我误以为他对我动了心。”
夜雪却嗅出了一丝不对：“多多，你说你中了蛊？”
多娘懵了：“当日我正要入山，一个黄衣女子问我是否是荒山的人，我心道，沛轩在此，我当然也是，便点头应了。她就低头替我理了一下裙摆，她发丝有股异香，我大概就是受了这气味蛊惑。”
夜雪沉吟：“如此说来，是有人要针对天风门了，又将你当成了涣涣。”
多娘不言语了。
夜雪笑了：“你与天风门也是有缘了。只是沛轩这人你切不可再靠近，一心一意做阿尧的妻子吧。你不是说他温柔吗？”
多娘幽幽地叹道：“人就是下贱，我不从他口中听到他亲口说不要，我便不会死心。你瞧他昨日，分明也是要避开我的，我问个明白就走。姐姐，我不会越雷池，你放心。”
夜雪见也劝不回她，只得不再说话了。
多娘端了茶盘往山上走去。夜雪继续煮着茶，看着窗外的风景。这第六门堂先前也不知道是谁住的，规规整整，院子里也就一些杂草野花。门忽然被推开了，夜雪抬头，却不见一个人。她是自小习武之人，见识也多，自然不怕。起身去看，一路走至门外，见那院子里立着一个精神矍铄的青年。那青年潇洒得体，对着她点点头。
“敢问阁下是否第六门堂的堂主？”夜雪抱拳。
青年笑了，一如和煦的春风：“曾是。在下晗苍。”
夜雪一听，便了然，心下虽有些感觉凄然，却仍因为晗苍的微笑而觉得温暖。
“我们于西北一战时牺牲于荒漠。”晗苍说，“但都回来了。”他停了停，又说：“魂归故里，这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夜雪点头。
“因为每一座的门堂都有寄魂的器物，因此我们得以在此不飘散。”
“多谢前辈告知。夜雪只是暂住，过些日子便离开，多有叨扰了。”
晗苍摇头笑道：“无碍！我知道你们准备再去西北荒漠。我想拜托姑娘一件事。”
夜雪道：“前辈请讲。”
“替我去荒漠找一找我弟弟曜凡。”晗苍的嘴角渐渐下垂，“我知道他未死。听闻姑娘的天荷楼在探寻方面有独特的技艺，因此冒昧前来。”
夜雪点头应道：“前辈放心，天荷楼与天风门既已成一家，夜雪定义不容辞。”
晗苍哈哈笑了起来：“你们江湖人士做事都要寻个道理才好帮忙的吗？姑娘你既有本事，又有些私心，那些道貌岸然的话还在我这个死鬼面前说来干嘛。”
夜雪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我也曾好奇去望乡台那儿瞅了一瞅，发现我这短短的一生，除了练武就是打架。早知死得那么早，我就该好好享受一下。吃的、用的、喝的，还有美人。哈哈哈哈！”晗苍笑起来，身体变得透明，然后慢慢地消失了。
夜雪回望四周，也不知道他说的寄魂器物是什么。她想了想，便一跃而起，往山上第十门堂的穆训庭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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