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记忆(14)——我的栽禾师傅

作者: 轩文斋 | 来源:发表于2019-03-09 19:00 被阅读80次

         

    少年记忆(14)——我的栽禾师傅

          栽禾,是我们老家军家话对插秧的专用称呼。

            从有记忆开始,生产队就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名字。在队为基础,生产队、生产大队和人民公社三级核算体制下,生产队决定每家每户每天的工作和工分,年终核算分配时决定每家每户应分配口粮和工分分值收支情况。因此,工分的多少,至关重要,工分决定了家庭年终的分配是盈余还是超支。

            应该是从一九七O年夏天开始,生产队改变了原来集体出工,按出工天数计算工分的工作方式,从脱秧、插秧、耘田到割稻子,基本上都采取按工作数量计工分,通常叫按件计分。比如,脱秧按秧把个数计算,一般30个秧把算一个工分,插秧按田亩计算,插秧一亩一般20个工分,最有趣的是割稻子,按禾栏计算,将割好的稻子装在禾栏,装满两栏为一担,挑到打谷子的地方后,领一块计数的竹牌,收工后按竹牌数量计算工分。所以,每年割稻子时,基本上是各家各户为单位,大人小孩一起挥舞镰刀下田收割,那个以家为单位、热闹的、挣工分的场面,至今仍然会时常在脑海里浮现。

            作为在家里排行老四的我,自然是我们家帮大人挣工分的积极分子,不仅跟大姐二姐学会了脱水秧和旱秧,挥动小镰刀割稻子也是十多老练。一九七O年,我已经八岁,春耕时,父亲就对我说:“今年要学栽禾了。”  在我们杨柳陂,用军家话说,插秧叫做栽禾。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在那个年代的农村,脱秧,耘田和割稻子属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种,一般都是妇女阿姨们干的。而栽禾,即插秧,是技术活,不仅工分高,而且,不是谁都能干好的农活。于是,父亲就给我物色了一个栽禾师傅。

            这个栽禾师傅姓余,名德全,按村子里通俗叫法,我叫全全哥哥。一般而言,因为不同族,不排辈分,年龄稍长者叫哥哥,并且哥哥前面要加上名字,叫德全哥即可。因为母亲刚嫁到村子里时,拜了全全哥哥母亲为姐,所以,我叫全全哥哥母亲为大姨,这样,以示亲切,自幼年起,我就叫全全哥哥。这是一个话语不多、身体健壮、农活扎实的农村青年,尤其是插秧,那是村子里屈指可数的好手。应该是清明节后的一天晚上,父亲带着我去余屋,在全全哥哥家里,当着姨和姨父的面,对全全哥哥说:“我家老四要学栽禾了,让他跟你学。” 平时话语不多的全全哥哥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好。”

            插秧,在以水田为主的南方山区,是非常讲究的一项重要农活。首先,秧苗脱离育苗的秧田,要合理地移植到水田,既不能插的太深,又不能插的太浅,要合适。太深,不利于秧苗生根发育,太浅,容易被雨水或鸭子冲掉,不能落地生根。其次,要合理密植,讲究株距,既不能太密,又不能太稀不疏。太密,会影响稻苗拔节抽穗的阳光,不能结稻,而大稀则浪费水田面积,直接影响产量,所以要合理均衡种植,有严格的株距要求。最后,通过手指分拔秧苗的数量要合适,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一般为五或六根秧苗为一撮,而且,通过左右手分拔出来的合理数量的这一撮秧苗,要正插入田,不能歪歪扭扭,东倒西歪。正是插秧工作的重要性,决定了插秧人的重要性,在我的老家,一般都要师傅带徒弟,手把手教一段时间,屁股跟屁股学习一段时间,生产队才会安排你去独立完成插秧工作。所以,插秧的工分报酬是所有农活中最高的。

           

    少年记忆(14)——我的栽禾师傅

          清明后没有多久的一个清晨,我正在岗头上放牛,全全哥哥找到我说:“趁现在没人,我先带你去田里学习插秧。” 于是,我把牛绑在竹林里,跟着全全哥哥来到一块昨天下午父亲耙好的水田里,全全哥哥已经把秧苗都挑来了,从右抓秧把、捻秧苗开始,到左手捏住秧苗,到下田蹲马步,及行距株距和横竖对齐,再到屁股往后退。全全哥哥先讲解再示范,手把手教了整整一个早上,待我基本掌握其中的程序和诀窍后,突然对我说:“今天就到这里,不再学了,自己慢慢回味即可,明天早上再来。”就这样,全全哥哥连续一个星期的早上都约我去学习插秧,最后的两个早上,还让我独自开始一块田的插秧中最难的“吊坠”工作。

            早稻插秧快结束时,全全哥哥带着我大大方方地正式出工,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不满八岁的我,在一块将近一亩的水稻田里正中央,打下一条秧桩,因为秧把太大,我的右手握不了,只能一分为二,全全哥哥专门给我准备了一个小木盆,放在水田里。于是,我熟练地解开秧把,分一半到木盆里,往屁股后面一推,就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公开插秧,随着一撮又一撮秧苗从右手捻出,左手熟练地把一撮又一撮秧苗插入水田里,一条虽然不能说是毕直的,但基本上是垂直到底的“吊坠”出现在水田里。那一刻,站在田埂上观看的乡亲,包括父亲和大哥,都应该是口瞪目呆,大吃一惊。因为,在水田插秧,与割稻子不同,是蹲下马步边插也往后退,左手右手和左脚右脚必须协调配合并保持一致,才能有质量和速度及美观保证,必须经过很多次的练习和实践才能做到。观看的人自然不知道我已经练习了七八个早上了。

            这就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全全哥哥,为了避免伤害我的自尊心,先让我偷偷的练习插秧,然后一炮打响,提振我学习插秧的积极性。这一年暑假的双抢,全全哥哥又让我和他组合起插秧,还分一半工分给我,双抢结束后,正式告诉父亲,明年老四可以自己独立插秧了。以后的很多年,一直到一九八一年,我都依靠全全哥哥教的插秧手艺,在生产队勤奋插秧,为家里挣了不少工分。

            之所以会写这段记忆,是因为大姐早上打电话来,说家里的田没有人种,今年准备自已种,已经开始育秧,让我想起了近五十年前的这段学习插秧了经历,想起了忠厚老实、扎实勤劳的全全哥哥。全全哥哥家里兄弟姐妹比较少,生活条件比我们家要好一些,在那个靠挣工分吃饭的年代,经常接济我们,经常帮助我们,让我们时不时垫垫肚子。

            现在的农村已经不插禾了,谨以此篇怀念那艰苦而又欢乐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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