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房屋的北窗,两个站立的影子长久的印着,相互凝视。昭海望着眼前的晓红,她脸上淡淡的忧伤,还有呼吸的气息,被昭海吸入肺里,仿佛有一种魔力,又像酒精一样麻醉着神经。
往远一点想,昭海在他童年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一次能贴近父母,也许那时,父母经常发些在街道聚集时怎样站队的口角。据邻居说,昭海嘴鼻很像父亲,眼睛像母亲,可儿子始终不能摆脱,在大人面前产生的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昭海在少年时代有过一次与邻居女孩情感上的邂逅,就忽然被对方家庭阻断,以至于以后他见女孩就脸红,甚至不太和她们说话。课后的校外,昭海遇到心仪的女孩,他也没有主要表示过爱恋,只是把她的形象记忆在脑中,睡梦中慢慢回味。
昭海忽然抱紧晓红,吻了起来,他不知道在这女孩子面前,哪来那么大勇气。晓红有些诧异,她想摆脱这纠缠,俩人衣服间摩擦,发出悉悉的响动。此时,晓父的鼾声,与空中的气流共鸣,发出小雷一样的声音。这时,晓红也许怕惊醒熟睡的父亲,没有挣脱,任凭昭海对她的急促的吻与抚摸。
这一刻,对昭海来说时间是静止的,不像在大学或各类研讨班上,充满理性的光辉。它像在静静不并很深的海底,漂浮着潜游,任凭洋流把身体带到完全佰生的水域。柔和的阳光透过蓝色的水体,如同暗淡荧光一样,把自身和周围的红色珊瑚照亮,四下没有影子。他没有思考与眼前女孩子的未来,还有家庭、亲友、同学们会怎样想。他只有此刻:外部时间静止,血液在血管流动。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晓父翻了个身,晓红才本能地挣脱昭海的拥抱,并说:“不要这样!”
人与人之间的动机与想法,彼此间有时就是两个黑箱,袒露或探寻最爱人的想法,多是徒劳而无益,还不如凭感觉相处可靠。但一个人对自己瞬间的想法,能很清晰理解与表现吗?当然不。这时的昭海忽然对晓红说:“跟我去江海钢厂吧?那有很好的工作机会。”
晓红并没有感到吃惊和意外,这是很世俗,也是很实际的问题。晓红所在的村子,不同江浙经济发达的村镇,那儿很多同乡村人都在外打拼做生意,并彼此抱成团,成立同乡会,相互照应。而晓红所在村一盘散沙,像秦嫂三个儿子间还勾心斗角。晓红学历不高,她到发达省份找工作,只有洗发女、按摩师的职业在等着她。从她内心深处来说,她又何尝不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呢。
目前,真有梦中的白马王子在等她。可她脑海里隐约浮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有了对晓红姑娘的期待,整个下午昭海觉得在异乡并不难熬。晓红给醒来的父亲又擦一次身,然后带昭海到街对面的学校。看门的大爷与晓红打着招呼,让她与昭海进了学校。一个戴眼镜很有知识模样的人过来,或许,旁人以为小学校要调进一位新教员,面对小朋友期待的目光,昭海在晓红和孩子面前显得腼腆和不好意思起来。
昭海一下午都没有意识到要启程,等他缓过神来,已经日落西山。
晚饭还不错,晓红到村杂货小店买了几条晒干的小咸杂鱼,红烧成一盘菜,口味还行,就是刺比较多。有一次小鱼刺卡在昭海喉管,咳得昭海眼泪水直流,晓红捂着嘴笑。这是认识晓红以来,昭海第一次看到姑娘这样放开地笑。忽然,昭海佯装被鱼刺卡得很深,显出很痛苦的样子,晓红非常紧张,用筷子压住昭海的舌头,努力察看他喉咙的深处。而晓红上身紧裹的毛衣,显露女孩子漂亮的胸型,昭海愿意忍受身体一部分刺痛,去换取这视觉冲击而获得的情感上的慰藉,他希望这种关切能更长一些。
这时,昭海觉得喉咙管不仅只有轻微疼痛的感觉,还有一种隐约的痒。然后,这奇痒让昭海发出难以控制地笑。随后,他口中的气流像海浪一样,吹起晓红头上的刘海。晓红这时就像个小姑娘一样,瞟着眼,偏过头道:“你好坏!”
这夜的天空,不像城市和钢厂,始终被一种薄雾笼罩,它像被水洗过一样,半弯的月亮发着琥珀黄的荧光,它冷看着尘世间的一切。昭海通过BB回复父亲一个信息,内容很简单:明天动身回集团公司。
晓红以为昭海回隔壁王奶奶那过夜了。可夜幕降临时,她发现昭海并不在王奶奶家,而是在王奶奶家对面一间半倒塌房间的旧地板上。这村并没有可住宿的旅馆。昭海的头上瓦砾全无,星月当空。
晓红真明白了一切,可她不想毁掉答应去钢厂的承诺。她想和昭海说些什么,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是很恰当。她默默从家旧橱柜拿出一套被褥,让昭海自己盖上。晓红想:昭海家里或是有什么不便处理的事,他赌气跑到外面散心。这样一想,她开始又对昭海跟踪的行为做了解脱。就像一个犯错误的人,自己给找个借口,结果一切心安理得了。
在深蓝色玻璃一样的空间,昭海看着晓红的身子,这身影如梦影一般要离去,他轻唤一声:“晓红……”
晓红的眼睛在幽暗的蓝玻璃中看得很清楚,她说:“我们以后……别这样!”
在昭海的内心同时有另一种冲动,就是管晓红愿意不愿意,再一次拥抱她的冲动。昭海已经伸出手,可迟迟没有进一步行动,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结果被一种理性抓住。昭海想到,中学时代他有一个相处得很好的男生,因为单相思,硬还要与前女友发生关系,便遭到女子现男友的挥舞菜刀的报复,这同学留下终身伤残,另一个则锒铛入狱。若是双方有一方不愿意,俩人身体的接触和碰撞能使人快乐吗?想到这里,昭海停止了动作。
如果这时晓红显示一个主动,今晚就是如胶似漆的相互拥有,可晓红放下被子,轻轻铺开褥子,便转身了。
昭海望着夜幕下晓红的影子,慢慢转到门框外,透过竹篱笆的墙,还能看到女孩子的身影,在深蓝色幕布上移动。此时,昭海涌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孤独感,他盖着晓红送来的被子,仰望半塌房屋锅状通向天空繁星的深洞,他想起第一次叛逆离家的情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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