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长大的孩子,都少不了水缸的记忆。水缸,一直在那里,有时候几年都不动一次,盖它的盖子有时候是木板,有时候是用高粱穗留下的秸秆编成的胚子,上面放着水瓢。它不动声色,默默地养育着一家人。
二月,是水缸最繁忙的日子,因为要过年,水缸里的水时常不够用,总是见底,但女主人有自己的办法,她在水缸旁边放几个大桶,里面装满清水,来缓解水缸的压力。水缸有大有小,大的可以支撑一个家庭两天的用水,小的只能够一天的量。但二月的这一段时间,水缸无论多大,到傍晚的时候都会见底。于是家家户户都要用扁担去别的地方挑水来将水缸灌满,有时候是村口的水井,也有时候是压井,总之,那时候的饮用水都是地下水,到了傍晚,挑水的、抬水的,络绎不绝。
冬天,水缸里每天都会结冰,早晨还没醒来,就听见母亲在厨房里用菜刀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水缸上层的冰块,声音时大时小,偶尔“嗖”的一声传来,那是冰块被敲碎的声音。这时候在被窝里的我会闻到炊烟的味道,也许母亲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担心的是水缸没有被振破。
冬天的水缸容易结冰,也容易裂缝。破了的水缸自然需要换一个新的,裂缝的水缸则要修补,那可是个急活,等不得补缸的人来,自己首先要用香皂的一个角沾水做成皂泥修补一下来维持它的作用。小时候的冬天很冷,冬季也很漫长,水缸的冰块会越积越厚,到了中午换水的时候,环形的冰块会被捞出来,扔在院子里,这样的冰块嫣然成了调皮孩子们的玩具,你拿一根木棍,我拿一根棉花柴,在冰块上搓一个洞,推着冰块满街跑。
水缸需要一周清洗一次,不然时间久了,缸里会生小虫子。那细小的虫子密密麻麻,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只有清洗水缸的时候才会被发现。清洗水缸,除了大人们要做,小孩子也要学着做。我搬不动水缸,只能用力将水缸倾斜,让它里面的水堆积在一起,然后用水瓢一点点把水缸清洗干净。那时候没有清洁球,只能用炊帚一遍一遍地清扫,扫掉缸底与四周的污垢,再重新舀水冲洗,一遍又一遍。每次清洗水缸,总觉得最后那点水很脏,但怎么也除不尽。末了,累的满头大汗,缸底的水依然没有彻底清掉,只能安慰自己: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然后倒上清水,一点点把水缸灌满。
小时候,觉得水缸里的水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水。每到放学或者玩的又饿又渴的时候,先去厨房拿着水瓢去缸里舀水喝,半瓢水下肚,清凉透心从喉咙里传到胃里,爽哉,妙哉。当母亲或父亲看见我这样喝水,总免不了被数落一番,他们觉得喝生水会拉肚子,我却不以为然。
2004年,读高中的我放假回家,发现水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塑料桶,上面有专门的盖子。从此,水缸便退出了家庭的舞台。再后来,村里通了自来水,水龙头直接接到水缸口部,于是扁担也渐渐成为“古董”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这时候,葫芦改制的水瓢也不知道哪天消失的,换成了塑料的,大锅也消失了,变成了燃气灶。
一开始,老物件的消失并没有成为人们怀念的对象,因为人们的生活总是要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代在进步,这些老物件渐渐成了高档餐厅里装饰品,却再也不会出现日常生活的视线里。
水缸(声明:本文为原创散文,图源网络,无关本文内容,图片如涉及版权和其它问题,请与本人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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