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豸
那一年,初来北京,我住在西单一个胡同的地下一层旅馆里。
每至黎明时分,便被叽叽喳喳地麻雀声唤醒。透过露在地面的一小截窗户,可以看见地面上的大树,声音就是从树上传过来的。
我不禁心怀诧异,人海茫茫的北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麻雀呢?城市里高楼林立,它们如何生存的呢?
后来,我客居昌平,有时候携着老婆出去遛弯,走在古树成荫的街道上,时常有三三两两的麻雀从树上飞下来,落在地上,跳跃着,在地砖缝隙里寻觅着食物。
它们并不怕人,只有你走得离他们极近了,它们才会不慌不忙地飞走,等你走过之后,又返回来,继续它们的寻觅。
老伴就问我:“它们怎么不怕人呢?”
是啊,它们怎么不怕人呢?这可是颠覆我多年以来的印象啊!
小时候,在老家农村,麻雀特别多,一群一群,乌泱乌泱的。每到夏秋时节,它们便与人们抢夺粮食。它们的主要目标是高粱和稻谷,玉米和大豆颗粒大,它们可享用不了。
你可别小瞧它们的威力,严重时,高粱穗顶端最饱满的部分都会被它们吞食掉。没有办法,生产队只好派专人看护。
另外,麻雀也是蚕农的讨厌,蚕苗刚上山的一段时间里,最怕麻雀的侵袭。蚕农会在蚕场竖起几个高高的木头杆子,上面挂些红红绿绿的布条来吓唬麻雀。开始还有效,时间一长,便被麻雀们看出了门道,就不再害怕,照吃不误。蚕农只好天不亮,就得背上老乌统上山去,时不时地放上几炮,来震慑麻雀。
说到这,还有个故事呢!说有一少一老姓徐和姓谭的了两个蚕农,在比邻的山场放蚕。一天老谭没事,在交界处的草丛里采蘑菇。小徐老远看见有树棵晃动,以为是野鸡,就放了一炮。虽然离得挺远,还是把老谭给招呼上了,痛得他在那里满地翻滚。这时小徐走得稍近了些,看清了是老谭,但不知老谭在干嘛,就喊道:“老谭大哥,你别动!那野鸡是我打的!”等走进一看,才发现老谭挨了枪砂,他急忙把老谭背下山,正好有一辆汽车路过,便拦住送了医院,抢救了过来。
那些年,由于麻雀与人争粮,被视为祸~害。早些年被国~家列为四害之一,老家贼的雅号大概也是由此得来的吧!所以,人们猎捕麻雀乃是正义之举,是为~民除~害,名正言顺,没有半点心慈手软,仅逊于灭杀老鼠了。
每到大雪过后,是捉捕麻雀的最好时机。
在雪地里,扫出一块空地,用一个栓有长绳的木棍支起一个箩筐,下边撒些谷粒,然后躲在远处窥视,等待麻雀过来觅食。
麻雀们也不白痴,不会轻易上当,先是远远的观望,迟迟不敢过来,但终究架不住稻谷的诱惑。开始是一两只飞过来,很小心翼翼的样子,见没有危险,其它的才渐渐地都飞了过来。待时机成熟,猛然拉动绳子,每次都会罩住几只。
有经验的,先不去打开箩筐,而是拿着木棍或锹头敲打箩筐,等麻雀吓得惊慌失措,再伸进手抓摸,每每得手。
那时候,家里都很穷,没钱买小食品,也没有小食品可卖。饿了就炒苞米豆,如果能抓住几只麻雀,就等于开了一次浑。把麻雀带毛埋在火盆里烧烤,一会功夫,挖出来,摘除外边的焦糊,再除去内脏,就可以享用了。我吃过两回,确实挺香。有人吃得贪婪,连骨头都嚼了。
有的人捉捕得多,回到家里,用热水烫一下,去了毛,剔除内脏,剥了皮剁成肉馅包饺子,据说特别美味,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吃过。
有一年,邻家的媳妇怀孕,竟然想吃麻雀肉馅的饺子。到了晚上,老公便扛着梯子挨家挨户去掏麻雀。
秋天过后,燕子回了南方,留下了空巢,麻雀便鸠占鹊巢,作为它们的临时住所。燕子窝大都垒在屋檐下,掏起来并不费劲。先是用手电筒往窝里晃上一晃,蒙花了麻雀的眼睛。再伸手去摸。容易得很。
但毕竟黑天瞎火,行动有些不便,那老公一没留神,从梯子上掉了下来,结果饺子没吃上,还摔断了胳膊。
不知什么时候,麻雀渐渐的少了。再不像以前可以看见一群一群的场面了。原因不得而知。可能是人们的捕杀所至吧;也可能是分田到户后,农村不再种植高粱谷子,没了食物所至吧,反正麻雀少了很多。
后来国~家颁布了野生动物保护~法,麻雀被列为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再抓麻雀就犯~法了!
那些千百年来世世代代生存的麻雀祖先们,如何也不会想到,在N年后的一天,它们的子孙们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它们再也不用为断子绝孙而发愁了吧。
那天,去公园游玩,走过一片树丛旁边时,忽然间,飞起一大群麻雀来,一时再现了当年那久违的壮观场面,一下子惊艳了我的双眼。
原来是一位女士想拍一个麻雀纷飞的场面,摆好了手机,故意惊起了麻雀。
那一刻,我似乎又回想起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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