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写作套件和唐诗以及现象学
冬天写作,手指很冷。买两块钱的手套,剪掉一点,不能剪多了,这样的手套打字玩手机都很好。手套和咖啡也很配。
“微雨池塘见,好风襟袖知。”是否能从这句诗里读出现象学的意味来?我们想知道事物是什么。于是我们去问,“这事物是什么?”但这样的问题忽略了提问之初发问的动机:我们想知道。究其根本,只有弄明白了“知道”的方式,才能说出“事物”之“什么”是如何被给出的。
微雨是什么?好风是什么?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先要问一问,我们正在以什么样的把握方式来看待它们。新田的微雨是丰收,暗夜的微雨是寂寞,野径的微雨是离愁。寂寞里是空灵:“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离愁中是宇宙:“竹斋眠听雨,身闲鸟不猜。”以什么样的方式把握事物,出现在“事物是什么”的答案之前。我以自然科学的方式把握,雨是水蒸汽遇冷凝结为水滴,受地球重力影响而下落;微雨指雨量极小。
但一场微雨的含义远不止于此。微雨永远“多于”实质性把握着被给出者,多于用量杯所测知的每小时毫米降雨量,多于“水”本身,多于可以用“实在”相称的东西。在所有这些“实在”的东西被“悬搁与还原”掉之后,才有“微雨”存在着。此时微雨于我们而言,仿佛是多余物、剩余物。它是“现象学的剩余物”,同时也可以说是“存在的溢出物”。我们在最远的地方碰到了最近的东西。如果微雨不是几滴水,那么它还是什么?诗人杜牧用“微雨”这个词“形式指引地”指向比“水”更多的东西。微雨仍然是“形式的”,但并不是某种“微雨”之实体所含蕴的作为“是之所是”(to ti en einai)的形式,它只是指引着的,指向那构成微雨之视域性处境的具体当下的一切条件物。池塘便是此时此地这一场景式处境中的条件物
。微池塘,何有于我微雨哉?!微雨“见”于池塘。事物“显现”于“我”。事物乃是“为了”我而“作为”什么显现出来的。事物总是以一种“为了”和“作为”的方式而显现。有了“我”,事物成为如此这般;没有“我”,还有其它的我(alter ego),事物以另外的如此这般的方式对它显现。如果既没有“我”,也没有“它我”,压根没有可以“为了”的一切,会怎样?也就是,事物压根不对任何东西显现。事物压根不显现。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事物压根不对谁显现,这个问题又是谁问的?见,既可以是看见,也可以是显现。知,既可以是知道,也可以是成为知识。在池塘的看见里,微雨显现自身为微雨。在襟袖知好风的刹那,好风成为襟袖的知识。若是没有这池塘,微雨落下时该喊一声徒劳了。有了这池塘,便多了“微雨池塘见”的一景。这“微雨池塘见”的一景,是人在看。人在看,就是人在反思,是人进入了自我意识的构造过程中。这反思是不着痕迹的,它并非有意回想一个念头,然后咀嚼这个念头。这反思只是对“微雨池塘见”的一个直接的看见,就像我们站在池塘边第一眼所见的那样。微雨入池塘,轻微地几乎看不见的涟漪蔓延。所以,“微雨池塘见”其实是对我们如何感知微雨的意识构成过程的一个结构化的描述。诗人不是写,“我看见微雨落入池塘了”,而是写,“微雨在池塘中显现了”或者“微雨被池塘看见了”。若是前者,只是日常生活里的一个过程(Vorgang),而诗人的诗句里叙述的则是“存有”的一个“自缘构发生事件”(Ereignis,或“自适应事件)。
所见即所得,不添加任何东西,作品就有质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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