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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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有时间过来我们小城玩吧，我请你喝一杯我自己酿的桃花酿，也当面请教一下你写作的经验哈。”浩然打开手机，看着几个月前跟那个叫“桃源春色”的友人的聊天记录，又点开了那张图片：方桌古色古香，纤纤玉手轻提，桃花片片，玉液琼浆，隔着手机屏幕，浩然似乎也闻到了那股香醇，联想起图片背后的花容月貌，浩然一时间有点恍惚。

“桃花酿，好美的名字。”看着唯美的图片，浩然不禁感慨了一句。

  跟这位叫“桃源春色”文友的认识，是在一个写作平台上。当浩然看到那篇古风味实足的《桃源行记》后，不禁被其优美的文笔给吸引住了，读完后，做了极其用心的点评，又添加了关注。而没多久，那个“桃源春色”也关注了他。两人就一些写话题聊了几句，一来二去，经过几个月的互相问候后，两人也逐渐熟络了起来。隔着手机屏，两人经常在网上交流着写作的经验，如果谁有什么新的文章发表出来另一位必定会是第一位读者。后来又加了微信，在文字的天地里，聊得不亦乐乎。但两人又不约而同地遵行着一个规定，就是从来不发照片，只做文字上的交流，偶尔，彼此也聊一些生活中的感悟。所以，相识一年以来，除了在世界的某一角落知道有这么个人外，其余的一切都融合在了彼此文字里。文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浅浅的，淡淡的，却也很真，很纯。

  不得不说，桃花春色的文笔确实不错，小说散文故事诗歌都可以来几篇，可谓是全才，尤其是诗歌，古体现代都能写上几篇，而且文笔优美，意境淡雅，感情真挚，带有一种汪国真的风格，浩然很是喜欢。

  阳春三月，春风拂柳，草长莺飞，浩然出差来到了湘西边界的这个小城。在出发之前，他查看了一下地图，意外地发现，这座小城正是“桃源春色”所居之处，交往一年，出于人类的好奇心，浩然偶尔也有种想找个机会见一面的念头。这次有机会路过湘西，那种想见面的念头也热切了起来。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遂给“桃源春色”发了条信息：“我最近可能会出差顺便去一趟你们那里，如果有机会可以出来一起坐坐聊聊吧，很期盼能品尝到你们的桃花酿。”

  没多久，“桃源春色”也回了条信息，“好啊，我最近赋闲在家，随时欢迎过来小聚，桃林春色晚，美酒宴佳朋，这边的桃花也开了，斟一杯美酒，静待故人。”

  看着信息，浩然笑了，看着窗外三月的春风，心里升起了一种期待。

  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城，两边高耸的群山环抱，中间一条小河缓缓流过，小河两边就是依山而建的城市，前临着水，背靠着山。拉开房间窗帘，傍晚的夕阳穿过那一片树林斜射了进来，在夕阳的晕染下小树林披上一层色的光芒，金灿灿，亮晃晃，连着整个房间也沉浸在一片金色里，房间一切物件都变得金灿灿了起来。而不远处就是一条清澈的河流在小城中间流过。站在阳台，可以看河面上渔船轻轻飘过，傍晚的夕阳下可以看到一只只水鸟划过的一道剪影。毕竟是一座山城，空气清爽怡人，所以，当浩然一走进这家旅店时就喜欢上了这里，二话没说就立马定下了这个房间。 

  办好一切住店手续后，想着给“桃源春色”发个信息的，但看着自己在这里还有几天待，见面之右与不是很急。浩然遂打消了这个念头，计划先在小城里逛逛再说。这，也是他多年来的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出差都要到处逛逛，看看每一处的风土人情，同时也为自己写作积累一些素材。

  “帅哥如果想玩的话可以去小城河那边走走，那里的建筑古色古香，带有明清时的风格。尤其到了晚上还有些莺莺燕燕，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了解，一个个挺漂亮的哦。”旅店老板——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头上早已荒芜，一双似笑非笔笑的眼睛饱含着浓浓春色给浩然建议道。只是那笑意深刻，是明眼人也知道字里行间所包含的信息。

  “那可以哈，那边是个什么样的玩法嘛？”浩然想起自己正好有个这方面的小说题材在构思，倒也可以去实地了解下，或许还可以找到几个创作的灵感。听到老板的提议后，也笑着问道。

  “那要看你想怎么玩咯，少的三五十，多的一两百都有。”店老板笑道。

  “这样子啊。”听着，浩然吐吐舌头，笑了笑，和店老板又闲聊了几句，看看时间不早，就一个人出了店门，在大街上随便闲逛了开去。

小城的夜晚很是热闹，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波光粼粼的河面倒映着两岸的炫烂灯影，小城夜色也是极其的美丽。三月的夜风清凉，吹在脸上也舒适得很。街道两边，一些摆摊的小贩也早早的把摊位支出来了，摊位上的小扩音器里一遍一遍播放着商品的广告语，不远处的河边，有几家搞烧烤的也开摊了，阵阵香味在夜风中吹进浩然的鼻子，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逛了几条街，浩然来到了小河边，河边不远处是一条小巷，因远离了几个街道，少了那份喧闹，这里也清静了许多。几盏路灯透过几棵高高的树木斜照下来，在光影的作用下，巷子里也略有点幽暗，而树影下面就是那一排比较古老的旧房子，带有点民国时期的味道。

  带着一缕好奇，浩然信步走进了小巷。

  正如店老板所说，在小巷子深处还真的别有一番天地。每隔一段距离，就看到在那些房子前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郎，打扮得很是娇艳，大波浪，红嘴唇，雪白的肤色，踩着细细的高根鞋，有的嘴里还叨着一支烟，咋一看，还让人误以为穿越到了民国的时空。

  在路口，浩然看到有个骑摩托的中年男人在跟一个女子在谈论着什么，时而一阵娇笑随着夜风吹了过来。从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浩然听到两人应该在谈着价格什么的，淡淡地笑笑，从他们身边经过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

  一路走来，房子前的女子还真不少。一个个坐在门口或是玩手机，或是跟人笑语。但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可能如那店老板所讲的，应该是附近工厂里的打工妹，晚上下班后出来弄一门副业。一念及此，浩然心底涌起阵阵悲哀，想起古代那些烟花女子，因生活迫不得不走进风尘之路，可现在呢，这些女人本来都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可还要出来赚一份难以言语所谓的副业，这，不知道到底是人类的悲哀还是社会的悲哀？

  三月的夜虽然风儿轻轻，偶尔还可以闻到一缕桃花的香味。 可走远了还是让人感到有点发热，再加上一个人走在这个夜色里心里也稍微有一点紧张，不知不觉间，浩然竟发现自己已经满头是汗了。

站在路口，吹了一会夜风，稍稍感到舒服了点，正准备往回走时，不远处一家房门口有一位女子的身影吸引了浩然。

  这个女子不同于前面那些女郎，也没有打扮得那么妖艳。路灯下，女子静静地坐在那看着手机，一头秀发随意绑在脑后，一件粉红色的外套罩着白色镶花边的衬衫，一条黑色的笔桐裤裹着曼妙的身材，像一朵盛开的桃花。一时间，浩然有点顿住，如果不是处在这巷子里，浩然根本不相信这个女子会跟那些女子一样。

  看着女子静默的身影，浩然有了种上前交谈的念头。

  猛见有人过来，女子似乎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浩然，微微一笑，轻轻地问了句，“帅哥，你好……要不要……玩玩？”话未说完，女子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那样含笑不语的坐在那里看着浩然。

  “多少钱？”浩然学着刚才几个男子的语气，问道。

  “两百。”说完这句话，女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一句轻轻的话飘进浩然耳朵，“我这是第一次，也不知道行情，如果帅哥觉得贵的话，可以……”

  “可以，你有地方吧？”浩然问道，今晚也是豁出去了，就真真实实地来放纵自己一回吧。

  “这里就是我的租房，我一个人住，帅哥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进去坐坐。”女子羞涩地抬起头，眼神中有种惊喜，又带着一种无奈。 

  “好，可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份勇气，浩然爽朗一笑，对女子莫名地有了一种好感。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深处女子的租房走去。

租房不远，两分种就到了。上得楼来，浩然看到房间收拾得很干浄，一个小单间，外带一个小小的厨房还有卫生间，对于一个出门的人来说，也还算可以了。

  让浩然更为惊讶的是，女子房间的书架上摆放了好多书，还有好几本还是国外名著，房间的方桌子上放着一本正打开的书，一瓶瓷瓶里着两支假的桃花，房间布局看着让人感到比较温馨。没想到，一个风尘女子还有读书的心境，恍然间，浩然不禁起了古代地些有才有艺的烟花女子。

  “你坐一会，我先去冲个凉吧。”女子搬了个凳子给浩然，有点不安的说道。

  “不用了，我在这里坐坐就走，你就别忙乎了吧。”浩然阻止了女子，看着女子惊讶的眼神，笑笑，说：“我们就聊聊天吧。”

  “啊？”女子愣住了，站在那里看着浩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真的不用了，我上来只是想跟你们聊聊，至于费用，我会照样付给你们的，别担心。”

  看着浩然的眼睛，女子听懂了，缓过神来，开了个玩笑道；“那帅哥岂不亏了？既然这样，那我去准备壶我自己酿的桃花酿给帅哥尝尝吧。”

  “桃花酿？”浩然心里一惊，看着房间里的那些书籍，心里突然有种难以言语的不安，往桌上的书本看去，看到书名是《桃源行记》。一时间，心里一种念头“轰”地响起。

  女子转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取出一瓶精致的酒瓶跟两个酒杯，倒满，一时间，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一种醇香，淡红色的酒水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一绚丽的光泽。与桌上的桃花颜色交相辉映，一时间，浩然感觉有如在梦里。

  看着浩然惊讶的表情，女子解释道，“我比较喜欢读书，所以买了这些书看看，打发下时间，偶尔也写点小文字。”

  “看来你是个才女，不是我们这种只知道赚钱的生意人能相比的。嗯嗯，看点书好，可以让自己心静。”浩然坐下来，随手拿起桌上那本《桃源行记》翻看了几页，还是网上的那些文字，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自己再多的话也无从说起了。桃源行记，桃源春色，桃花酿，这世间怎么这么小，自己心心念念地见面之旅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形下呈现？

  “来，我敬帅哥一杯吧。”女子举起酒杯，笑道：“你是我的第一位客人，很高兴认识你。”

  “来，干杯。”浩然也品了一口，酒味醇香，入口有种淡淡的甜味。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起往日的聊天，心底里涌出一种莫名的伤感。

  两人闲聊了一会。浩然了解到女子已经离婚，孩子随前老公，现在一个人漂泊在外，公司效益不咋的，白天在一家公司上班，晚上回来写写文字，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这次如果不是家里面老爸摔断了腿急需要钱，她也不会出来做这样的尝试。

  听完后，浩然心底戚戚，人生不容易，想起白居易的“琵琶女”，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只是，现在他无法以文友的身份来给予过多的安慰。

  “只是，我觉得既然你有这些爱好，也有写诗作文的才华，为什么不在文海里好好耕耘呢？古代风尘女子的传说虽然不错，但还是有太多的遗憾。而且，也并不适合你。”浩然说道。

  女子看着他，有点惊讶地说道，“你这话怎么跟我的一个文友那么像？”

  浩然一顿，连忙笑道，“我只是个生意人，来这里拜访一个客户，今晚了是一时兴起就来这里逛逛，我一个大老粗，可不懂你们文人的那个情怀啊。”

  女子笑笑，没有太多的言语，举起杯，仰起脖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浩然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女子的风韵像一朵风中盛开的桃花。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看看时间不早，浩然也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掏出身上几百块现金递给女子，在给出现金的一瞬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决定，不知道自己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还是一个文友的身份。

  看着那一叠现金，女子也愣住了，讶然道，“今晚我们就只是聊聊天而矣，你给我这么多钱不合适吧？”

“拿着吧！没事。”浩然笑了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跟你们文化人聊得挺开心，别放弃，一切都会好的。这点钱就算我的一点支持了，加油！”

  离开女子租房，走在深夜的大街上，浩然感到了夜风的清凉，回味着那桃花酿的清香，浩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伤怀。

  掏出手机，给老婆发了条信息:媳妇，过两天我就回来了。

                    ――2023.12.31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4期看图写文专题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