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说喜欢你：9. 无可救药的喜欢
一
清晨，房前树林里传来布谷鸟清脆的叫声，“布谷布谷”，好像在说“早收早种”。这是夏墨最喜欢的鸟叫声，声音洪亮婉转，清脆悠扬。后来才知道，这种鸟其实很懒，总是把鸟蛋产在喜鹊麻雀等各种鸟的巢里，让它们代为孵化喂养，自己落得逍遥自在。夏墨对布谷鸟（学名杜鹃）的好感锐减。
麦收时节正是布谷鸟的繁殖季节，所以它们才叫得这么卖力。不明真相的农民视布谷鸟为天神派来报告时令的使者。在布谷鸟的催促下，地里的麦子很快都收割完了，留下一截金黄的麦茬子。
麦假结束了。
韩宇飞并没有问夏墨为何不去他家，夏墨也不想解释，感觉像是在冷战。开学第一天上午，平静如常，可这种表面的平静也只维持了一上午而已。
下午上课前，后桌李志磊要借夏墨的数学作业抄。夏墨平时最讨厌抄作业的行为，就坚决不给，还没好气地说：“作业自己写，题目写不出来就交白卷啊！也算你有骨气。”
“脾气不小啊!” 李志磊又扭头对他的同桌冷岩说：“冷岩，这事儿你管不管？”
冷岩是夏墨读五年级时的同桌，板寸头，单眼皮，黑黑瘦瘦，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刚做同桌那段时间，夏墨的座位靠墙，冷岩的座位靠过道。每次他看到夏墨进教室，远远的就把自己的凳子往前挪，给夏墨让位置。
升入初中，俩人又分到一个班里，冷岩越长越帅，虽然还是皮肤黝黑，但蘑菇头加上娃娃脸，衬出一种青春期男孩独有的可爱气质，赢得了不少女生的好感。
听说冷岩家庭条件很好，他的爸爸是个包工头，而他是家里的独生子。那时候独生子在农村还是挺少见的。冷岩经常有吃不完的零食，花生酥，山楂卷，牛奶糖……而且每次吃零食都会分给夏墨和王溪溪一些。王溪溪是班长，喜欢她的人也很多，况且三人从五年级开始就是同学，夏墨就跟王溪溪一样，坦然接受着这些零食。
有次雨天，夏墨忘了带雨衣，站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满脸愁容。冷岩见状拿出自己的雨衣递给她：“夏墨，穿我的雨衣回家吧，我中午在学校吃饭，不回去了!”
“哦，谢谢啊！”夏墨接过黄雨衣披在身上，简直是雪中送炭啊。她推着自行车准备出门(当时学校没有车棚，下雨时学生就把自行车推进宽敞的教室后面避雨)，背后传来冷岩关切的嘱咐：“下雨地面滑，路上骑慢点啊!”
那个冷冷的初秋雨天里，夏墨竟感到一股暖流迅速散遍全身。
“找我干嘛？找韩宇飞去!”冷岩愤愤中带着委屈的声音将夏墨拽回现实。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和韩宇飞互通情书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她回头，却撞上冷岩有点儿幽怨和失望的眼神。
“你又没说过你喜欢我!那些零食，以后还你就是了，再说我还经常给你讲数学题呢……”夏墨心里这样想着，又慢慢觉得理直气壮起来，昂起头装作没听见冷岩的抱怨。
二
终于熬到放学铃声想起，夏墨正准备收拾书包回家。王溪溪没精打彩地说：“小墨，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夏墨见一向神采奕奕的王溪溪此时像个蔫黄瓜，猜想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只好坐在座位上，等着其他同学依次走出教室。
“刚才课间刘鸿跟我表白了，他说他……最近突然很喜欢我！”王溪溪直入主题，她平时就是这样，说话从不遮遮掩掩。
还没等夏墨反应过来，溪溪接着说：“咱们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刘鸿不是一直喜欢你吗？我记得有好几次他为了你和别人打架，有一次还把鼻子打破了。我知道你们不是亲兄妹……”
夏墨的心情十分复杂：“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有了喜欢的人，还是我的好朋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呢？算了，我回复韩宇飞的情书，不也没告诉他吗？只怕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光明正大地跟王溪溪表白？……”夏墨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王溪溪。
“小墨，你想什么呢？我该怎么办啊？”王溪溪用手不停地玩弄着书包带子。
夏墨回过神来：“你想多了，刘鸿和刘琳对我来说，真的跟亲哥哥亲姐姐一样的。有人跟你表白多幸福啊!再说，刘鸿人好长得又帅……你喜欢他吗？”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溪溪竟变得支支吾吾，两只手交叉成拳头放在腿上，头也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
夏墨大概猜到是谁，可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问：“谁啊？”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勇气，不敢预想，万一王溪溪说出韩宇飞的名字，她要怎么面对。
“算了，现在我只喜欢学习!”王溪溪猛地抬头，给夏墨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咱回家吧!一会儿天黑了，刘琳应该在门口等你呢。”
“小墨，你先别走，陪我说会儿话呗！”背后传来许云峰的声音，夏墨本能的心里一紧。
“我没空!”夏墨拎着书包快速跑到教室外面的放自行车的地方，发现自行车竟被一条结实的铁链子锁住了!
“是不是你干的？快给我打开!”夏墨抱着书包站在自行车后轮儿旁。
“你先别生气，我想跟你聊会儿，关于韩宇飞的事儿……”许云峰一脸讨好的笑。
夏墨没耐心听他说完，一把推倒自行车：“我不要了!”
说着就气呼呼地往教室走，眼睛里噙着眼泪。周围几个同学听到自行车倒地的声音，纷纷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许云峰你干什么呀？上次私自藏了我给夏墨拍的照片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又来欺负夏墨!”王溪溪也指责许云峰。
许云峰见夏墨真的生气了，知趣儿地打开铁链锁，离开了。
“小墨，许云峰已经走了，咱回家吧！”王溪溪又返回教室叫夏墨。
回到家，夏墨钻进自己的房间，仰卧在床上，爸爸的训斥，冷岩的委屈，王溪溪无奈隐忍的眼神，许云峰的霸道无理……在脑海中乱做一团!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垂到耳边，又流到耳后，连床单也被打湿了一片，没有哭声。
“为什么会这样？喜欢韩宇飞有错吗？他知道我现在麻烦缠身吗？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我不要再喜欢他了，怪不得老师家长都不让早恋，感情的事真的太麻烦了……”
三
夏墨果然比之前冷漠了许多，上课不再偷看韩宇飞，放学后也不再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背影。
最近几天，总听到班里男生讨论一个新鲜词，留“燕尾”的姑娘。
一到课间，男生们就饶有兴致地聚集到窗口，看一位留“燕尾”的姑娘走过，隔壁班也这样，甚至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夏墨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觉得这些男生真是无聊至极：“一个初一的小女孩，有什么好看的，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会儿书。况且，看就看吧，还吹什么口哨，像一群小混混在调戏小女生，让人不爽！”
直到有一次，不知哪个男生喊了一句：“留燕尾的女生又来了!” 夏墨抬头望向窗外，没想到韩宇飞也应声凑到窗前去了。
他回头看到夏墨，又不好意思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夏墨不由地开始留意起“燕尾”姑娘来。
小姑娘果然长得很美，白皙的皮肤，鹅蛋脸，高鼻梁，水汪汪的大眼睛，发型是当时流行的“燕尾发”，碎碎的短发，耳后两侧稍长，像燕子的尾巴。
她常穿一件红色娃娃领束腰上衣，腰间别了一对儿淡蓝色的小铃铛，黑裤子，棕色圆头儿小皮鞋。尤其是那双鞋子，在满是妈妈做的布鞋的农村中学校园中特别显眼，夏墨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
听说“燕尾”姑娘家里很富有，但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新妈妈对她也很好，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引来全校男生的关注，甚至成了夏墨臆想的情敌。但她的名字，夏墨却怎么也记不住。
一次和妈妈去镇上买东西，夏墨远远看到货架上的小皮鞋，跟“燕尾”姑娘那双一样的款式，只不过是枣红色的。
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妈妈，我想要那双小皮鞋。”说完就后悔了，除了参加文艺汇演之外，她可从来没有主动要求买过衣服，即使过年也不会主动要。可现在，不过年不过节的竟然毫无理由地要小皮鞋……
“妈妈不是给你做了好多新鞋吗？咱现在没那个闲钱……”
意料之中，夏墨没再说话。
回家路上，坐在自行车后面，她望着妈妈的背影，开始觉得自己很讨厌：“真是鬼迷心窍，要什么小皮鞋？姐姐因为没钱交书费都辍学了，家里还有弟弟马上也要读初中了，真是不懂事!”
但想到韩宇飞的白色运动鞋，“燕尾”姑娘锃亮的小皮鞋，再看看自己脚上的黑布鞋，夏墨不由地把头埋进臂弯里……
“不是说好不要喜欢韩宇飞了吗？怎么又在想他，真是无可救药！”夏墨变得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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