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元面上划过一丝异样的表情,我姑且解读为刮目相看吧。
老许也不说话了,他应该能意识到,我已经做了决定。
男人之间,到这份上,再张嘴,就是婆婆妈妈了。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去吧。”我胸中燃气火焰,却又冷得战战兢兢,声音兴奋而颤栗。
“这么急干嘛,多准备准备。”老许出言相劝,他始终还有些犹豫。
“嘿嘿,迟了我怕自己会改主意了。”我调侃道,努力让气氛轻松些。
“你是不想给那女魔恢复的时间吧。”张守元还是看穿了我。
老许本来还想劝的,听张守元这么一说,又把话吞了回去。
“时不我待,就这么定了。”我一拍茶桌,道:“老许,你也配合下,召集人马跟三五局派来协查的朋友一起,还是去枫林洲,阵仗越大越好。最好找个什么由头,媒体上也整出点动静,只要能让那秃驴看到。”
“声东击西,聪明。”张守元赞了声,像是发自肺腑。
“好。”老许沉声道。
“那,张道长,你应承我的那些宝贝,啥时能送来?”我朝他问道。
“今晚九点以前,我送到你店里来。”张守元毫不含糊。
“好,那就这么定。”我斩钉截铁道。
张守元看我没什么再要交代的,就起身准备出门。
“等等。”我想到点事,忙喊住他。他扭过头,面带诧异。
“这事,别跟月宁说。”我心想,她左右也帮不上忙,少操心,养伤重要。
“嗯。”张守元望向我的眼神变得复杂,但也很恳切地应了下来。
“现在,你身上,倒是有他的影子了。”
张守元莫名其妙地,又冒出句话,模样看着贼深沉。
“趁我现在还有口气,您就给透个底呗,他到底是谁?”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
“人太早知道自己的命运,可不是什么好事。”张守元扔下句话,就出门走了,没给我留追问的机会。
老许一改方才愁眉不展的样,摆出副精神抖擞的作态,起身拢住我的肩头,声音宏亮道:“老哥就指望你啦,把真相带回来。”
我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的忐忑影响到我,强自振奋。
“哎哟,这算个事儿?放心哈,没准我把U盘一起给你搂回来。”我嬉皮笑脸道。
他虽然挤出满脸笑,如铁箍般抓着我肩头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对了,刚才忘了问,谢坤有没有交代,到底被唐苑香攥住啥证据了,就被虎落平阳了?”我把沉闷的话题转移开。
老许愣过神,‘嗨’了声,道:“就一部荤到腻的视频,里边谢坤按着唐苑香‘办事儿’,许是玩自个老大的女人,忒兴奋,边办事儿,边把自个干的勾当全秃噜了。”
我顿时呆若木鸡,脑袋有些短路。顺着老许的话茬,我使劲脑补了段画面,才不可思议道:“谢坤是脑袋被驴踢过?办事儿就办事儿,也费不着那嘴劲啊。”
老许手一挥,嗤声道:“嗨,你不知道,谢坤虽然不参与江龙会的毒品生意,可老早自个就染上毒瘾了,尤其是好冰K那口。那玩意儿,你可能不知道,吸过后,办那事忒疯狂,助兴,上瘾就上在那儿。他找女人前,都会来几口,所以,就忘乎所以了,咋个能助兴,就咋个搞。”
“原来如此。”我不禁对毒品的可怕,深深忌惮。
“这下可好,唐苑香整个就成了牺牲自我,为夫报仇的好大嫂了,江龙会全都唯她马首是瞻。”老许感慨道。
“人各有因果,要说起来,她也挺惨的了。”我脑海里努力去回想唐苑香当年的模样,却发现,越来越模糊了。
“嘿嘿,警察不问因果,只论法度。来日方长,我一定盯死她。”老许狠声道。
我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不再多话了。
老许看我没啥要交代的了,又抓着我双肩,用力摁了摁。
“行啦,老哥就不婆婆妈妈了。老弟,活着回来。”
他扔下句掏心窝的话,一甩头,就大跨步出门了。我却看得清楚,他扭头的瞬间,泪已满眶。
末了,他也还是怕影响到我的心态。
“我会的。”我大声喊了句,也不知道他听到没。
离晚上还有不少时间,我孤零零地坐在店里,等待硝烟味的涌进。
小云从玉坠里出来,傻傻地望着我。
“尘哥哥,你放心,我不怕那个坏姐姐。”他童声稚气道。
毕竟还是个孩子,在他心里,青烟女魔只不过是个坏坏的小姐姐罢了。
“小云,今晚你就别去了,留下来守店。”我实在不想他受到意外的伤害。
“不,我要去。”小云猛地抱住我腰间,好像生怕我跑了。
我叹了口气,轻抚他寒气刺骨的小脑袋,绞尽脑汁,却发现找不到什么借口来搪塞他。
“尘哥哥,小云能帮到你的。你就带我去吧。”小云依依恳求。
“好,哥哥带你去。”我微笑着答应他。
“好呀。”小云跳起来鼓掌,高兴极了。
我心里的打算,等晚上张守元来了,让他施法将小云困在玉坠里一晚,就不带他去了。
虽然经过通盘分析,晚上不出意外的话,胜率达到九成九。
但怕就怕,那零点一成的变数。
柳月宁前车之鉴,我自个要去逞能当英雄,不能再连累亲人了。
小云懵懂不知,一脸笑地回到玉坠里,估计是去练功了。
茶城里万年难闻的喧嚣,我的门前,千载难逢地人来人往。
可我觉得这世界,安静极了。
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人,还有自己的过往。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跟爸妈知会一声,自己仿佛做了个极度儿戏的决定,完全没有照拂到他们的感受。
可那晚别墅里,小江的惨状历历在目,还有叶绍华临走前,那一脸的光华肃穆。
他们的父母,又该如何去看待自己的儿子呢?
还有老许口中的,那么多奋战在隐秘战线上,为江城的安宁做着无私奉献的警察们。
他们的父母,又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孩子呢?
这恐怕,很难能有答案。
我比自己的父母,眼界放得更开,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可以有千万个理由,去证明自己的选择不是儿戏。
但我没有时间,去跟他们解释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平安归来。
我又想到了柳月宁,她变幻不定的音容笑貌,还有永远带着语病的神句。
“你眼里看的,到底是我,还是他呢?”我喃喃自语。
天色已黄昏,我呆坐着,看夕阳落下,余晖渐逝。
我给自己点了份特土豪的晚餐,却只是吃了点青菜白饭。
要有断头的勇气,却不能吃那断头的饭。
泡上一壶陈年老铁,我悠哉游哉地,等来了张守元的二次登门。
他看了眼桌上还没收拾的饭菜,神情复杂。
“有意思。”他似乎看懂了,嘴角微扬,赞道。
“东西带来了吗?”我给他斟了杯七分满的茶,问道。
“嗯。”他顺手接过,一饮而尽,这是他头一回,喝我店里的茶。
他从里兜掏出一颗白光流转的珠子,指甲盖般大小。还有一枚黄底朱砂字的龙纹符箓,一并递给我。
“放好喽,最好在趁手的地方。”他叮嘱道。
“咋的?还瞧不起我?怕我临阵慌得尿裤子,连保命的东西都摸不出来?”我反笑道,同时接过珠子跟符箓,揣进了外衣兜。
“得,咱也不废话了。敬候佳音。”张守元交代完,起身就要走。
“等等。”我喊住他,凑到他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说的就是要他施法封住小云的事。
他听完后,一脸看不穿的神情望着我,见我挺坚决,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仗义。”他竟破天荒地朝我竖了个大拇哥。
也就一眨眼的空隙,他就顺而改变了指法,朝我胸前玉坠,暗施咒诀。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收指时,玉坠里剧烈的抖动。
“小云,哥哥食言了,原谅我。”我低头柔声朝玉坠说道。
“嗨,别搞得跟生离死别的,只要你临场别发蒙,今晚的事,十拿九稳妥妥地。”张守元声音宏亮,像是说给玉坠里的小云听的。
“谢谢。”我诚恳地跟他道了声谢。
他扭过头,甩甩手,就出门了。
我继续在店里,安逸地泡茶,等待天彻底黑下去。
晚上八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我蹭地起身,精神抖擞。
不带一丝留恋地,环视了店内的每个角落。
水电都关了,也无明火隐患,留一扇窗换气,茶叶得通风。
日常打烊前的准备,我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就像我在告诫自己,明天,照常开门。
夜阑有冷星,照莽莽荆棘路,好汉平地吼,劈豺狼虎豹关。
三十多公里的路,我只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又回到了叶绍华的别墅门口。
这地方我知道,已经远离城中村了,方圆几里,无人家。
夜黑何方深处,隐约传来凄凄流水声,如天地间,孤寂殇歌。
那应该是这附近的曲水河。
我又一次站在别墅的门口,不到十米。
那里面,不久前,还血流成河。
恐怖的画面,压不住地,冲击我颤巍巍的神经。
“嗬!”我大喝一声,震散附着在头皮上的惊悚。大跨步地,走到别墅门前。
“咔”门并没有锁,老许一早留好的。
我犹记得上次开灯的位置,‘啪’灯亮了。走过玄关,我进入了客厅。
地上歪七扭八地,白色粉笔画的人形图案,应该是警方绘制的现场。
茶几上的酒杯,已经被收走了。
我亦步亦趋地,踱至厨房间的门口,小江的身体残肢也都被带走了,地上的斑斑血迹,还保留着,已经干涸如凝胶。
残忍恐怖的画面再度袭来,我猛地扭过头,不敢再看。
背紧紧靠着厨房外墙面,环顾四周。
这屋子里,除了那扇被踹碎的门窗开着,其它都关得牢牢实实。
太闭塞了,就像,一开始就不是建来给人住的。
我望向蜿蜒而上,黑黢黢的楼梯口。
叶绍华自杀的房间,就在那上面。我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不想让黑暗中的某个东西,察觉到我很紧张。
摸着冰冷的红木栏杆,我亦步亦趋地爬上,随手将楼上的灯,逐一打开。
台阶上铺了防滑的踏步地毯,每踩一步,我都能听到‘吱吱’的声。
看着前面空洞的转折口,头顶侧方的台檐,压抑着我的视线。
如回到童年,黑兀兀的巷子转角,总害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躲在那里面。
“呼”我深吸口气,一个大跨步,足足上了五层阶。
二楼口子处,是一簇五颜六色的花卉造景,足有半大人高。
孤零零地杵在白光映射下,灰砖清冷的楼面上。
这厅里太干净了,墙面空荡荡地,连个挂饰都没有,更别说有品位的画作。
左边是条长的筒道,两侧是几扇木质的房门。乍一看,像是医院里,通往太平间的走廊。
诡异渗入骨髓,怎么会有人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不想在这多做停留,宁愿马上站在叶绍华的自杀现场。
那个房间曾在他的梦境里出现过,所以,我轻车熟路地,沿着走廊,来到最里边的一间房门口。
“咔”我扭开门,打开了灯。
迎面有种开阔的既视感,他这屋子,顶上挺高,都是巨木悬梁。正中那根,就是他上吊的地方。
床上还保存着案发当日的凌乱,撕扯地一片狼藉的被褥,哭诉着叶绍华当时的癫狂。
我一早就开了阴眼,却并没有任何发现。静下心,回想了下这别墅的方位与结构。
我捕捉到一条惊悚的信息。
叶绍华的房间正下面,应该就是一楼的厨房。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座阴冢要是真实存在的话,它多半就在厨房下面。
我不得不劝说自己,下楼去一探究竟。
慌不择路,我飞速地回到了一楼大厅,又站在了厨房的门口。
它散发着狰狞的颤栗,像毒蛇张着嘴。
那些吸血警员,选择在厨房里将小江分尸放血,好像并不只是顺其自然的偶然。
没人愿意在这里多呆一秒,甚至希望自己的记忆里,能永久的将它抹除。
那反而说明,这里,藏着不想为他人见的秘密。
我看着从常理角度,略显得大了些的厨房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瓷砖地面。
素未谋面的‘它’,也许,就在那下面。
“桀桀。”
恐怖惊魂的声音,陡然在厅里响起。
我吓得浑身汗毛竖起,头皮似炸裂开一般。
下一秒,我本能地侧过头,看到了那团再熟悉不过的青烟。
正悬吊在离我不到五米处的顶上。
而它的正下方,赫然站着个和尚,合掌浅笑,青烟缭绕下,邪异至极。
“小僧万料不到,还能有机会,与施主在此地重逢,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他慢条斯理,又夹杂着迸裂的兴奋。
我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心中早有准备,刚才只是被突如其来、有分外应景的诡笑声给惊到了。
“许你来,就不许我来?”我佯作镇定,勉强笑道。
“看来,这屋子里,有施主牵挂的东西呢。”妙衍含笑道。
“莫不是,就在施主面前的厨房里?”
“是与不是,你难道会不知?”我尽量抵靠在墙面上,能感觉踏实些。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小僧倒是始料不及。”妙衍颇有兴致的模样,望着我。
“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他的话音刚落,头顶上的青烟,陡然朝我席卷而来。
“等等。”我喝道。
妙衍随声眨了下眼,青烟的蔓延势头,骤然停下。
“施主,还有遗言要讲?直管到来,小僧听着,日后,本也是自家人了。”妙衍笑道。
我当然能听懂,他所谓的自家人的含义。
“唉,天算地算,没算到大师会在此处。只当认命,我这生魂,左右也是你囊中之物。怎奈仍有执念暂存,就怕污了这位姐姐的清体。”我将话带向正题。
“哦?且管道来,小僧最喜与人排解迷障,阿弥陀佛。”妙衍目光烁烁。
“大师有所不知,我平生好探幽寻疑,此间主人的案子,日夜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实在寝食难安。”我故作丧气道。
“哦,竟是为这般,施主星夜赶来,恐也是思及关键处,忍不住来一探究竟?”妙衍眸中光影流转,熠熠生辉。
我故作轻松地,移步到厅里,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
妙衍颇有些诧异,也坐到了我的对首。
“大师深知我心,烦请解惑,那样,我也得了心安。”我怂恿道。
“哈哈,这有何妨?如此也算贫僧一件功德,与强夺施主生魂之恶果,也算相抵,阿弥陀佛。”他笑道。
臭不要脸的贼秃驴,我暗中咒骂。
“贫僧喜与人说理,不喜枯坐念佛。施主不妨问,贫僧只管答,如何?”妙衍提议道。
“这自然好得很,也免去诸多繁冗。”我谦声道。
“你且问来。”
“叶绍华,并非自杀,实为鬼魂所惑?”我直入主题。
“确是鬼魂所惑,也实乃心甘情愿。”妙衍言简意赅。
“怎么说?”
“他有愧于那冤鬼,早知会有业报,也早已接受。”
“那鬼究竟是谁?他俩有何纠缠?”
“她生前姓林,单名一个鸳字。本是江城寻常人家的女儿,落落聘婷,蕙质兰心。怎料,三年前,被江龙会李鸿掳来,就在这厅里,要叶绍华将她当场奸污。”
原来,这就是李鸿为他的三弟设计的考验,诛人诛心。
“他,做了?”
“男的血气方刚,女的芙蓉出水,怎生能忍住?不仅如此,他的大哥李鸿,也紧随他后,将那姑娘折磨地死去活来。”
我不忍脑补那段惨绝人寰的画面,骨子里汹涌而升对叶李的痛恨与鄙夷。
“那后来呢?”
“李鸿本要叶绍华将那可怜女子当场杀了,可叶绍华却意犹未尽,只说要在享受数日,再杀不迟。李鸿目的已然达到,便遂了他意。”
“怎料那女子刚烈的很,次日便在叶绍华的房间里,上吊了。”
他说得平淡无奇,我听得悲从中来,恨恨不已。
“那叶绍华真是禽兽不如。”我咬牙切齿。
“倒也不是,他其实心存善念,想要寻机将那女子放了。始料不及,李鸿前脚刚走,她芳魂就要归天。”妙衍满口像说书般的腔调。
“那女子既要报仇,何必苦等三年?”我又问道。
“这一嘛,她能力不够,那时还未遇到小僧。这二嘛,她日夜跟着叶绍华,对他的真实身份,已然知晓,自是犹豫。”
“哦?这又怎么说?”
“知晓叶绍华的真实身份后,她曾化身厉鬼,与他此间相见。方知他当时情势所迫,无奈之举。而且那叶绍华早已打定主意,跟她禀明心意,日后得以见光,必八抬大轿娶她回家。”
“那林鸳就答应了?”
“倒也不算,她死时愤怨满腔,化身厉鬼,又怎能只言片语就平复?她只答应,会协助叶绍华尽早完成任务,待功成那天,叶绍华就得悬梁自缢,与她幽冥相会。”
“这听起来,倒也不算过分。”
“小僧也深以为然,你情我愿,旁人自是无话可说。那两年,林鸳暗中帮了叶绍华不少,也的确尽心。”
我这才明了,叶绍华是怎么能够发现李鸿的密室,还掌握到他密室中的一切。估计,都是这女鬼,暗中窥探所得。
“李鸿死后,江龙会也面临分崩离析,林鸳自是认为,叶绍华已然功成,便该自我了结。这之后的事,想必,你都知晓了。”妙衍合掌道。
“而大师正好渔人得利,了结因果的林鸳,自就成了这位姐姐的天作之合。”我望向顶上的女魔,感觉她周身的青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我近在咫尺。
“哈哈,好一句天作之合,施主妙哉。小僧修佛多年,自有造化,天大的机缘,方才让贫僧找到林鸳,与我这位朋友,命魂相合。”妙衍难掩心中狂喜。
“哦?能有多合?竟让大师如此自得?”
“你是不知,这林鸳,本就是我这位朋友的阴魂转世,更了不得的是,她还是我这位朋友的直系后人,哈哈,你说巧与不巧,合与不合?哈哈”
难怪,命魂主后代风水,觉魂主转世轮回,这都撞成一体了,还哪叫合与不合?
话聊到这儿,所有的事情,都再清晰不过了。
叶绍华作为警队英雄的标签上,要蘸上深深的污点了。
我陡然心惊,从头到尾,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
U盘到底在哪儿?
妙衍的话里,始至未曾提起,莫非是有意隐瞒?
“大师,那叶绍华生前留下个U盘,不知道到底身在何处?”我索性直接问,不玩些虚的。
妙衍却是神情一滞,他好像是听到个,他从来没听过的东西。
“什么U盘?”妙衍果然不知情,茫然问道。
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从我身上,转向了青烟中的女魔。
那是一种,猜忌与不可思议的眼神。
我觉得,这里面有怪。
“就是叶绍华千辛万苦从李鸿那儿搜来的证据啊,里面关系到很多方方面面的”我一语道破,看他反应。
妙衍的神情剧变,他的眼神,只是瞬间在我这边停留了下。
又陡然转向女魔。
“你竟然瞒着我?”妙衍沉声喝道,极力压抑着愤怒。
他口中的‘你’,说的竟然是,青烟中的女魔。
原来,他真的不知道有U盘的存在,而且听他话的意思,女魔压根就没跟他提过。
一声凄厉的尖啸传来,耳膜要被刺穿的感觉。
我本能的捂住,却看到青烟向我飞速弥漫而来。
她终于出手了。
即便,并没有得到妖僧的命令,她只是不想我再说下去。
我来不及多想,魄煞的气焰已然拂面。
陡然间,我眼前白光剧现,一道氤氲身影透体而出。
那应该就是宋真人的法身了,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楚。
他的出现,顿时逼散青烟,并迅雷之势,出掌将女魔压制得满屋乱窜。
妙衍没想到我会有这手,他此刻,面色惨白。
“我想到了你可能的目的,却没想到,你会有这一手。”他恨得咬牙切齿,以他的见识,应该看得出来,真人法身诛杀女魔,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借你一句话,小生也是万幸,能与大师,在此重遇。”我看情势扭转,得意洋洋。
“你似乎忘了,还有我。”妙衍冷呵呵道。
“我,赌你不敢。”我胜券在握的口吻。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眉眼紧皱,脸上气的直发抖。
“我即便不用法力,可我还有功夫。”他突然平静下来。
我心中一凛,他好像是玄空寺的正牌武僧,开砖碎石,易如反掌。
“咯咯”我听到他攥拳的关节声。
灵机一动,我从兜里掏出张守元给的神龙符,威吓道:“此乃武当纯阳龙符,你应当听过吧。你敢动一下,我就冥火焚符,放神龙出来跟你比划比划。”
妙衍顿时停住,犹疑不定。
“哼,你少唬我,神龙只诛邪祟,我现在肉体凡胎,它不会攻击我。”妙衍嗤笑道,似乎想通关节。
“哦?你是不是邪,你自己心里不清楚?神龙,会比你笨?有胆,你就试试。”我知道此刻绝不能露出一丝怯意,输人不输阵,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制对方。
毕竟,张守元反复说过,这和尚,胆小的很。
果不其然,我一句话,又吓住了正要欺身过来的妙衍。
他嘴唇都快咬破了,内心又急又忌惮。
我扬手将掌中的龙符朝他挥舞迫近,他竟然慌得往后连退几步。
我跟他,陷入对峙之中。
那边宋真人的法身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已经杀入青烟中心,与女魔本体,直接交手。
“戛”女魔凄厉的呼喝,在我听来,她被拿下,只在顷刻之间了。
妙衍也留意到了,脸胀得通红,但脚下却依然不敢动弹。
眼色极为忌惮地盯着龙符。
“戛”“戛”
女魔的呼声,越来越凄惨,已是强弩之末。
妙衍陡然神色剧变,恨声道:“来的是你的帮手?”
我一愣,才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张守元跟他的师叔,估计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被他的神识捕获。
“哼,我都说了,与你重遇,乃万幸,嘿嘿。”我心都快飞出来了。
妙衍连退到窗边,这架势,又是要跑。
“戛”
惨烈的哀嚎声,女魔终归还是被宋真人的法身降伏,随着一道白光,夹杂着缕缕青烟,倏忽间,又回到我衣兜里。
妙衍几欲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神,满含恨意地望着我。
“妙衍,故人久别重逢,别嗤眉瞪眼得,哪像个出家人。”
空中,又响起震耳欲聋的宏亮声。
挺熟悉地腔调,我心知,是宋真人来了。
妙衍闻声,哪还敢再作停留,闪身一跃,又从窗户跑了。
“休走。”宋真人一声大喝。听声是去追妖僧了。
得,又没见着真人的真人。
“啪”门猛地被踹开了,张守元急匆匆的杀进来,发现战斗早已结束。
“怎么样?”他跑到我跟前问道。
“人跑了,你师叔好像去追了。”我讷讷道。
他朝窗外望半天,早没动静了。
“你没事吧?问清楚没?”他隐隐有些关切。
“都清楚了。”
我回想方才种种,尤其是谈及U盘时,妖僧跟女魔的异样。
脑袋里的某根弦,好像搭上了。
“我知道U盘在哪儿了。”我恍然笑道。
“哦?在哪?”
“就在这间屋子的下边。”
我望向厨房,仿佛已经看到它掩盖之下的阴冢。
还有藏在那具棺材里的,U盘。
而事实上,最后,我们也确实在厨房下面,找到了阴冢。
也找到了用固体胶粘在棺材底板上的U盘。
U盘里的内容,我们不方便看,直接交给了欣喜若狂的老许。
再后来,老许告诉我们,顺着U盘里面的线索,警方顺利将整个江龙会犯罪集团扳倒,唐苑香再一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不仅如此,江龙会背后的抵腰势力,也被连根拔起。
据这股势力中的高层的口供中,偶然提及一个叫“无始”的组织。
警方对这个组织的认知,一片空白。
我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组织,未来会跟我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时隔近一个月的时候,我又见到了柳月宁。
她的阴魄还是没复原,要重新修行。
我迫不及待的问她:“老大,我的上辈子究竟是谁?”
“你就这么想知道?”
“心里痒痒啊,不如你给个提示?”
“上次钱家的案子,你知道为什么清江龙王要给你面子么?”
“是哦,我一个小喽啰,它一个龙王犯不着嘛。”
“人家冲的,就是你上辈子。”
“龙王为啥要给他面子?”
“因为龙王怕他。”
后来,柳月宁就再不多提了,任凭我怎么追问,她都守口如瓶。
我们的日子很快又回到了正轨。
查案,驱邪,捉鬼,点香,日复一日,我的本事也越来越高。
半年后的一天下午,老许又风尘仆仆地找到我,要去查案子。
案发地点在一座古朴的农家院落。
院子的门还是老榆木的,旧迹斑驳,门把手上,铁锈暗沉。
门上贴着传统的门神像,两尊凶神恶煞的神将,也还是没阻止这场惨案的发生。
我随着老许进门,迎面拂来一阵清风。
耳边有人喊了我一声,
“大哥”
我回过头,门口空荡荡地,啥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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