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犟种（小说）
二、老婆送我上大学
文/张守权
大雨滂沱。
盛夏的雨有如郭家屯的流氓一般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恣肆的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在雨季燥热的空间。1972年8月里的一天，云销雨霁后，有两件大事让郭家屯满屯子人头脑久久发热，异常兴奋。第一件就是有人在大雨中往家跑时看见号称屯子里最不正经的男人赵老邪将号称屯子里最不正经的女人陈大娘们拽进了生产队的瓜窝棚；另一件事就是王大犟种被大学录取。赵老邪把陈大娘们拽进瓜窝棚一事是否属实有待公安局做进一步调查或史家考证，而王大犟种被大学录取却是铁的事实。
这天下午，正当刘队长到达大队部准备与各生产队队长一起进行批林整风的学习时，只见大队书记手拿一封挂号信径直走到刘队长面前，兴冲冲的说：“我说老刘，你们队里真有尿啊，出大学生了！”
刘队长接过信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三行漂亮的行楷，中间是：“王建国收”，底下那一行在“吉林师范大学”六个印刷体字的后面写着“政治系”三字。刘队长一边从早已被大队书记打开的信封口处取出信件，一边惊讶的对大队书记说：“啊，这小子真他妈整上了，这可纯是旅生出来的呀！”
大队书记说道：“这小子的亲戚是不是有当大官的呀，竟然能被推荐上？”
刘队长答道：“我也不知道啊，他就是个普通的屯二迷糊，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比较牛逼的亲戚啊！”
王大犟种被录取了！他也有幸的成了队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
接到通知的王大犟种瞬间如坠云雾里，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于是伸手狠狠的掐了队长的大腿一把，喃喃的说道：“不疼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而刘队长却嗷的一声，笑骂道：“你他妈掐我的腿干啥？回去掐自己老婆的腿去！”
回到家的王大犟种兴高采烈，在全家人似懂非懂的看着通知书时，他兴奋的说：“老天有眼啊，这些年我的书没算白念，这回终于有用武之地了。队长还让我给公社书记那些大官送礼呢，你们说，那不是搞不正之风吗？我偏不送！这不也把咱们推上去了吗，哈哈，这就叫啊，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绿豆总会发芽的......”
妻子翠香接道：“你偏不送？你以为是领导看你长得好看咋的，办这么大的事，不出点血能行吗？”
王大犟种说道：“那你说，我就是没给他送礼，咋的了？”
“咋的了？我老舅听说了，他说这要是不送礼指定白扯，他帮助咱们偷摸给人送礼的，你不知道老舅跟革委会王主任的弟弟是同学吗，通过这个托关系送的礼。为这事，王主任没少使劲。”翠香平静的说道。
“那你咋没跟我说呢？”王大犟种道。
“跟你说你还能让送了吗？你个犟种！”
“都送啥了？”王大犟种问道。
“是我爹把家里的小猪卖了买的礼物。”
“啊？那小猪才二百来斤，也不够口啊，就卖了？”
“是啊，卖了钱，烟酒糖茶啥的都没少给人家买，这也是我们家这么多年来送的最大的一次礼。这就叫啊，千里扛猪槽子不就是为（喂）了你吗？为了让你能上大学，我爹可把这点家底都搭进去了，今年过年可吃不上猪肉了，到时候你可得对得起我们家啊！”
几天后，几经打听，刘队长终于知道了公社书记儿子落选的原因：一贯与他争权夺利的革委会王主任这次盯紧了书记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公子一个严重的政治错误，那就是有一次写作文时误把“毛主席”写成“毛主度”，还将“毛泽东”也成“毛泽车”，作文本一直在王主任那里，成了书记儿子的一个重要的反革命罪证。毕竟这个把柄在人家手里，所以几年以来，公社书记也一直都对王主任毕恭毕敬的。在王主任的极力支持下，王大犟种涉险通过推荐，而县里及上面的审核都是一切顺利。
这一切不是靠犟劲得来的，而是靠老婆的力量得到的结果。
迎着灿烂的阳光，肩负党和人民的希望，我们工农兵学员，来自祖国四面八方。带着工人阶级的委托，带着贫下中农的期望，带着革命部队的传统，走向教育革命的战场。壮志凌云，红心朝阳，永远和工农相结合，前进在光辉的“五七”大道上。
据王大犟种说，当年他就是听着这首那一年在全国高校流行的《工农兵学员之歌》走进吉林师范大学的，他是否壮志凌云，是否红心朝阳，我不得而知，只知道仅仅两年后他便毕业回到家乡参加工作了。此后的多少年以后，整个屯子里的人都纷纷流传这样一种说法：王大犟种原本被录取的是本科，本该四年后毕业，后来他为了提前毕业回家，便与一位专科的学生换了。王大犟种主动提前毕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屯子里的人普遍流传的有两种说法，第一是为了早点挣钱养家，照顾并未年迈的爹妈；第二，二十郎当岁血气方刚的王大犟种及翠香受不了两地分居的生活，于是急于毕业，这一点是满屯子人都百分之百的相信的。我也相信。
2017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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