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犟种(小说)
五、续做梦耍流氓
文/张守权
胡东海接着说:“毛主席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像梁万军这样的狗地主只能让他们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不能让他们乱说乱动。今天他的表现就是乱说乱动,就是想搞翻案风。我们绝不能容忍反动分子以做梦的方式反天......”

班主任郝伟贤听得毛骨悚然,虽然他每月六十八块五的工资是这座学校乃至这个公社最高的,那个年代,六十八块五这个数字听起来都会让人肃然起敬,但关于阶级斗争他自己深受其害,文革初期,学校就派出两人专程到浙江他的老家去调查他的情况。结果是他的出身为知识分子家庭,家里爷爷和爸爸都是教员。他本人虽为国民党师长的秘书,但并没有干什么坏事,刚刚干不久便随师长投诚了。因此,当校园内各种铺天盖地的大批斗如火如荼地展开时,学校对他的历史未与深究。但毕竟建国初曾被划为右派,因此一旦有大型的批判活动开展时,难免被当反面典型加以批判。在1966年抄家成风的时候,家里珍藏的爷爷留下的两箱子字画和解放前的一些珍贵照片被血气方刚的红卫兵们(其实大都是自己教的学生)付之一炬。十年来,对他的所有批斗甚至个人侮辱他都能忍受,所谓的运动在他看来不过是被写大字报批判,或者写一写所谓的“交代材料”而已。他最耿耿于怀的就是那两箱子珍贵的字画,里面不仅有爷爷和父亲的字画,还有一些包括李可染、关山月、吴作人等在内的当代名家赠给爷爷的画作。从爷爷到父亲再到自己,一直将它们当最珍贵的宝贝珍藏着,他很后悔自己未能将它们好好藏起来。
孔校长问道:“我说胡东海,梁万军做梦的事你咋知道的呀?”
胡东海说:“是他们班闫宝明偷着告诉我的。”
王大犟种说:“那你也太霸道了,人家就是做梦,你就说揍人家就揍人家?”
胡东海说:“这可不是个简单问题,就他这种狗地主做这个梦,很明显就是不老实,我们必须把他的反动气焰打下去!”
孔校长想了想说:“你说得有道理,地主分子要老老实实接受咱们贫下中农的改造,不能乱说乱动,更不能乱做梦。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你这么处理也不对,得先报告学校或者班主任,学校和班主任自会处理的。你这就是寻衅打架斗殴!”
胡东海不服:“那他也打我了!”

王大犟种说道:“你不先打他他能打你吗?再说了,你还欺骗我说要向他道歉,结果又打了人家一盘,实在太不像话了。”
班主任郝伟贤说道:“胡东海,你影响了王老师的课堂,给王老师道个歉吧!”
胡东海硬硬的答道:“我凭啥给他道歉哪,他还护着地主分子呢...我才不道呢。”
王大犟种说道:“给不给我道歉你看着办吧,但一定要给梁万军陪个礼。”
“哼!我才不呢,得让他给我赔礼,他还踢了我一脚呢!”胡东海说着,以手指着自己的裤子说道。
孔校长说道:“都别吵吵了,梁万军,你去把政教处的赵主任找来。”
赵主任来了,又把闫宝明找来,了解事情的大致经过后,孔校长说:“人家做梦梦见他老妹就揍人家,胡东海这纯粹是无理取闹,还欺骗老师,情节恶劣。家有家法,校有校规。对这件事一定从严处理!” 赵主任说:“胡东海,以上情况都属实吧?”
胡东海说:“是这么回事!”
赵主任说:“你是否意识到自己错了?”
“我没错!他梁万军才错了呢。” 胡东海十分强硬的说道,那态度强硬得犹如三九天被冻得硬邦邦的屎橛子一般。
赵主任说:“毕竟你给人家打了?”
胡东海辩解道:“他也踹了我一脚啊,我的腿现在还疼呢,哎呦...啊哟,再说啦,他一个地主分子,乱说乱动,这是想变天哪!”
孔校长和赵主任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对这几个学生说道:“你们几个学生先回去,我们再具体了解一下再说,这件事没做最后处理之前谁也不许找茬将事态扩大!”
三个学生走后,没等孔校长说话,赵主任对王大犟种劈头盖脸的说道:“我说王老师,上课不允许找学生你不知道吗?这胡东海上课期间找学生你哪能随随便便的放出去呢?这一旦出点大事可都是你的责任啊!”
上课期间不许找学生,这个规矩身为老师的王大犟种不是不知道。但是,上班近两年来,没有大门的农村中学有些类似于自由市场,社会外界来学校找学生的事情司空见惯,就连孔校长及赵主任也时常在自己上课时随随便便就把学生找走,这一切,谁能用那条死规矩阻挡呢?然而,领导说的你还不能反驳,毕竟,这一点不说你也就罢了,说你错你就是错。
王大犟种咬咬自己的嘴唇,嗫嚅道:“谁知道他是来打仗的!”
赵主任大声说道:“就是不打仗你也不能随便把他放出去,以后你可得注意啊。再说啦, 你怎么还跟他支巴起来了?多有损我们教师的形象啊!还让人抓住你护着地主的把柄了。整的我们不好处理此事了!”
王大犟种很不平,“我只是想把他们拉开,根本没想跟他支巴,谁知他就开始摔我了。”
赵主任说道:“这也说明平时他就不尊重你,在他心目中你就根本没有个老师的样,我们得为人师表啊,作为老师必须在外表上让学生对你肃然起敬。不能整天穿得埋古来汰的,更不能总跟学生嘻嘻哈哈的,这学生谁能尊敬你?”
赵主任说的一点不假,王大犟种上班的第一学期,自然有一种初为人师的兴奋和喜悦,还在不同的场合说自己一生的最高理想就是要当校长,振兴家乡的教育。他也自然注重自己的穿着和仪表。然而,一年以后,自己所有的努力不但没被人认可,反而收获许多风凉话。曾经狂妄的理想被磨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大注重自己的衣着了,一年四季总是一套军绿色的中山装,很多时候衣袖即使被磨得发亮也懒得去换洗,由于每天的长途行走上班,两条裤腿里总是沾满了泥巴或尘土。他还时常在讲课的时候叼着旱烟卷,总会把前排的女同学呛得咳咳直咳嗽。在穿着打扮这一点,王大犟种可比赵主任逊色了许多。赵主任的一身深蓝色中山装总是干干净净,板板整整。上衣领子中微微露出的衬衫领更是洁白如雪。五十左右的他,居然没有一根白发,黑得流油的头发总是梳得整整齐齐。也许是经常用雪花膏的原因,他的脸部总是向周围的空间散发着一股怡人的幽香。王大犟种常听人说,特别注重穿着打扮的大老爷们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作风一定有问题。赵主任平时与男老师不苟言笑,而在年轻女老师面前,则总是笑逐颜开,甚至大献殷勤。从这一点看来,王大犟种感觉上面那句总结是有一定道理的,最起码在赵主任的身上是可以印证的。想到这里,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当当,当当当......这时,一阵急促的上课钟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王大犟种低声说道:“我这节有课!”
郝伟贤也说:“我这节也有课!”
孔校长说:“你们先去上课,正好我们研究研究如何处理此事,上完课没事的时候你们再来找我们。”
王大犟种进入课堂后刚讲了两句,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王大犟种心想:我他妈的今天可真犯了邪劲了,这课就上不消停了。开门一看是一个陌生男子,开口就说找梁万军。他不由得一阵紧张,心想,这梁万军冲着啥了呢?这一天的事儿咋就这么多呢?(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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