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图书馆有很多书吗？旁边女生这样问我，我说有很多，很多很多，什么类型的都有，她接着说，那关于设计和小语种的有没有呢？我说有的，很多图书馆都会按照书的类别做标记，不同的书在不同的地方很容易找到它，她说那我要考到外面去，我要去那看很多书，我说好，你要努力考出去，外面的书真的很多。
说完这话，我不经意向后转了下头，一个男生抬起了头，脸很干净，很清秀，他有点害羞的样子，马上又把头低下了。我看他样子像是想说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问他，他支吾了一阵对我说，我想要报名，我说，报名什么？他说，报名高考，我今年想试一试。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高兴，前面两排一直在吵闹的女生突然回过头来，她们用未开荒的蛮气和怒气看着他，什么，你要报名吗，我们不是一起说好都不报名吗？在这样的地方读书你还想考上大学吗？确实，这学校学风很不好，学生很吵很闹，动不动就站在桌子上凶人，尤其是我刚来，还没有和她们打成一片。她们习惯性打群架，捉弄老师，“教训不和群的人”，有时候也短暂后悔，但马上又回到原来的道路。听到原本很听话的男生说自己考考大学时，她们完全不能理解，也难以接受。男生把头低下去一会，脸红了起来，我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权利，你们不能代替他自己做决定。她们一副不能理解我的样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昨天才到这，今天开始和我们一起听课，你觉得你有什么权利对我们的决定进行干预呢？我爸妈都不管我，我已经联系好出去的发小了，等夏天一到，我们就会出去。出去，出去干什么呢？你们不要被那些作家骗了，他们笔下的年轻女人没有工作，没有学历，依旧去了很多地方，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愿意和她做朋友，在路上载她一程一样。有社会学家说，这样可以提高男性的整体幸福指数，他们在探索婚姻之外的第三种可能。可是你知道她们付出的代价吗？首先，你要长得还可以，看上去比较闲这样才可能被他们盯上，其次，你要保证自己不熟遇人不淑，遇人不淑这件事。
……你以为你知道得很多吗，你先看看你自己长成什么样，好吧！她们站上我旁边的桌子，低头打声对我吼道。
你让我先把话说完，可以吗？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回去问问你们在外打工的爸妈，如果你们想过那样一种生活的话，放弃学业也无可厚非，好我们刚刚讲到遇人不淑，我之前有一个邻居，叫月辉，她人很善良也很聪明，但就是因为在乡下上初中，读到一半就死活学不下去。班里同学太吵了，老师也时不时骚扰她，所以她顾不得爸妈的阻止，去外面打工，刚开始可以在空间看到她到处玩的照片，还有那种装酷耍帅往身上纹纹身抽一口烟吐出来一脸纸醉金迷的照片，她变得很娇媚豪放，变得像个女人，我那时候在学校反复背着政治和历史，靠地图上的地势地形想象以后自己脚步能丈量对地方。心里暗暗地想，哇她那样的生活真的好酷，过年回家的时候，她在乡下也会化很精致的妆也会穿上尖尖细细的高跟鞋，还有时尚不俗气的穿衣打扮，村里女人们的眼睛一个个亮得发光，仿佛也跟着她活了一次。但是不到一年，她就回来了，她回来打胎，这不是第一次打胎，而是实在撑不住才回来打胎。村里女人指着她家的窗户，一个个地“啧啧啧，我就说嘛，你看她过年回来那个样子”
她们没有说话，我继续补充说，不过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去打工进工厂一段时间后嫁掉自己，然后生孩子过日子啊，如果你们还是这样桀骜不驯的脾气以及不知道以后如何让自己看上去值钱一点，那么你觉得你们会碰到很适合自己的买主吗？虽然男女情感确实存在其他因素但是你也不能用这个词来概括吧，她们和我理论，你这样说得好像结婚就像是把自己卖出去一样。我说，难道不是吗？有些女人以为男人可以给她房和车，于是甘心做房车的奴役，在小小的房间内开启父辈的轮回，争吵与喧闹中迎接自己后代的诞生，未经启智的人生，就像是剪羊毛。她们轻蔑地一笑，你觉得你的人生就不算剪羊毛吗？你这个占据着我们的机会却反过来教训我们的家伙，要不是我们早早退出竞争机制，要不是我们放弃往上爬的机会，要不是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可以享有的资源集中分配给那百分之一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你现在又在哪里呢，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摆地摊买煎饼，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我们颐指气使道貌岸然。
你们以为我们不想学习吗，你们以为我们不想有好的工作吗，你们以为我不想像你们一样动不动就往全世界跑饱览各国风光吗？你们以为我们就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也能上清北，留学剑桥和哈佛吗？你们错了，你们这群伪君子，是你们为了自己的发展，你们的自私，于是恶意竞争，于是一步步攫取我们也该获取的利益，还美其名曰：你看，这就是不努力的下场。可是你要知道，你父母是教授，是医生，是老师，是省长，是副省长，你生在北京，在上海，在杭州，在长沙，在成都，你的幼儿园是某大附小，小学是某大附小，初中是某大附中，高中已经开始预备出国留学，你们有钱报几百上千一小时的兴趣班和辅导班，你们爸妈给你们在呼市帝都买了几十套房，等着钱来就可以，你们可以接触业界圈内大牛且毫无压力地对谈，你们寒暑假动不动去看维纳斯真迹到大洋深处找美人鱼和菲尼斯水手用过的酒瓶，可是我们，我们还需要为自己的下一顿战战兢兢，我们还要祈祷在外面打工的父母千万不要发生什么意外，不要患重病，我们还要面对十八岁之后自己独立生活，和你们这群什么都有的人一起竞争，尤其是这种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的情况下，我们要和你们这群人，这群人一起竞争！于是被剥削掉剩余价值，剥削存在价值，剥削获取幸福的能力，剥削进入上一阶层的可能性，剥削……她说着说着，终于渐渐哭出声来，眼泪一滴滴落在我心上，烛得胸口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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