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熟悉的老歌,总能让我想起某个人,想起一段时光。
1
初识H君,是在我最幽暗的日子。
我们这些紧挨大学边儿的落榜生,几乎要被全世界抛弃时,这所乡级高中却视我们若香饽饽。校长亲自出马,果断承诺:学费全免,配备最好的老师。不言而喻,升学率是一个学校的生命线。
H算不得落榜生,他完全有资格走进大学象牙塔,然而他的心中只有燕京大学。他的不羁,一百匹马也拉不回头。
他中途来到我们这个只有十几人的特招班,从此我们又多了一位难兄难弟。第一眼,我似曾见过。县中理七是我上年的班级,他说有同学在理七,经常一起玩。
H的家在县城附近,他有着城里人的特质。乌黑的自然卷发,干净利落,自带气场。说起成龙、周星驰、张曼玉、刘嘉玲等一众明星,好像都是他朋友,不只是了解。
我颇感好奇,他一个男生那么爱美,把小梳子,小镜子,随时放在西装贴胸的口袋里,书桌里有他的玫瑰香型护肤霜。偶尔我与另外一位女同学会偷偷地拿他的护肤霜一齐涂抹在脸上。
他有一副好嗓子,唱张学友像张学友;唱周华健是周华健;唱毛宁赛毛宁。我醉心于他的歌,迷得七昏八倒。
他写得一手漂亮的繁体字。我敢说这繁体字害了他,高考阅卷的老师哪能认得出?即使碰巧有个看得懂的也觉太费劲。那种一秒十行的速度,尤其吃亏在作文上。
2
在二十岁之前,我一贯地中规中矩,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来到这个特招班后,我也同他们一起肆意地挥霍着青春。
同学L的家在学校附近。春节过后其父母外出打工,我们一班人马上他家开大荤,豪吃豪饮,乐不思学。
周末,大家聚在一起玩扑克,熬夜到通宵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年轻,一宿不眠,第二天清晨照样去爬山。我常落在最后,看不见其他的人影。只有H陪着我,走着走着,他有意停一停,时而蹦出一两句话来,他说从来没跟女生说过话。
班上有人提议抓阄换座,大家随声应允。我在座位上没动,H心照不宣地坐在我身边的邻桌。我的功课中数学很不好,H君很自然地成了我的数学辅导老师。他讲得快,我思路跟不上,他便没了耐心。在智力上我始终够不着他的道。
那时乡村中学条件差,我住女生集体宿舍,没有热水供应。H是学校里独特的座上客,校长一路为他开绿灯,他与同学S住进了老师的单人宿舍,享受老师级别的待遇。我从家里拿来最精致的暖瓶交给他,从此不再每日为热水揪心。
我也有为他做事的时候,不过仅一次而已。他舍友S同学回家去,留下一堆衣物浸泡在桶里,放在房间几天有气味。H君特爱整洁,请我帮忙处理。我有些不情愿。他甚感屈闷:
“要是我的衣服,不会让你洗。”
“若是你的衣服,我愿意为你洗。”
一来二去,我还是洗了,为他。
那年还算顺利。母亲养的一群鸡很壮实,一个月总有两只为我的大学送行。隔周末,母亲便会唤我回家吃鸡补身子。 正要回家的时候,从H君的眼神里看出幽幽的失落。从家回来,我在教学楼阶梯口正要上楼,他在二楼平台正往下走。各自驻足,怔怔地对望,时间凝固了,没有多余的半句话。他的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日月,山川,花草,惊喜,但我的眼睛里只有他。
3
高考结束,H君终究与燕京大学永无交集,去了我盼望已久的武汉。阴差阳错地,我被调剂到遥远的北方城市。
复读的学生是另一种流水的兵,可以把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一笔勾销。现实的种种似乎又把我们变成陌路。
大一结束放假归家的路上,九江到县城的船舱里,一百多号人中我一眼看出H君,或许他也看出来我。十几米的距离,谁也没有往前跨一步。我走出舱外到船头,和陌生人搭话,看湖面被阳光映照。他走出来,在我的另一侧,欲言又止。良久,我别过身,重回舱内座位。各自下船,他没有回头。
他曾经如山间清爽的风,也如古城温暖的光。藏在深处的东西一直默默滋养着我。
一边听着毛宁的这首歌,一边写下这些与爱无关的文字,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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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喜欢人家的眼睛,记得人家的生日,给人家洗衣服,多么美好的情感!如今都变成了美好的回忆,装点我们自己不能做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