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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打扰人好心情地除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貌似永无休止的小麻烦。
对于后者，庄言的感受并不深，毕竟之前顺风顺水惯了，比如生下来就是家里的小幺，父母哥哥疼爱有加，什么好东西都先可着他用；再比如明明没怎么学习，可偏偏每次考试成绩都相当可观；另外高考前一场大病非但没有耽误事情，反而比模拟考试的分数还高了不少，甚至闲暇时候写的一篇随笔参加了个比赛都能从天而降某高校的保送资格……这样的经历估计跟谁说都能收获嫉妒腹诽无数。
于是此时的庄言才倍感悲愤，这次回家的路上似乎充满坎坷，先是火车晚点害他在候车室等了足足三个小时，然后好容易挨到上车还没松口气，不知道是之前吃坏了肚子还是等车的时候吹多了凉气，一趟又一趟的拉肚子接踵而至。这才刚坐下几分钟，泡了一桶方便面，出发前刚换的裤子就遭受了无妄之灾。
先是看了一下自己一片狼藉的裤脚，再看看对铺年轻夫妇一边教训孩子一边露出一脸歉意的表情，庄言实在没办法恶语相向，只好捏着鼻子干巴巴地说着没事没事，天晓得他是得罪谁了，一整天的麻烦不断！
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正是晚饭时间，小两口泡了面给孩子吃完就赶紧催着睡觉，小孩不依，吵闹间被孩子的小胳膊一扫，半桶面汤就近喂了庄言的裤子……
庄言无奈的呼了口气，拿着小孩母亲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裤子，再看自己那份同样是康师傅正品而且已经泡的差不多的“晚餐”，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胃口了。他起身坐到了过道的椅子上，看见那位母亲连忙催促小孩父亲打扫地面的同时不忘继续哄小孩睡觉，原本烦躁的心情莫名平静下来。
自己的父母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2
自从上了大学以来，庄言在家里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尤其临近毕业，他一边忙着找工作一边又得赶着写论文，就连给家里打电话的次数都变得屈指可数。于是心怀愧疚的同时不由地盼望这次过年的时候能早日回家，好好陪陪家人。可转念想到自己老师在临走的时候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庄言不禁踌躇起来。
扭头看向窗外，明月高悬之下，黑漆漆的夜幕里零星缀着几处亮光。这让庄言不由地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家乡看到的月亮。都说月是故乡明，这话对如今的庄言是再恰当不过了，尽管有和蔼可亲的师长，有豪爽义气的挚交，还有善解人意的知己，但无论如何终究还是不及血脉浇灌的土地和亲情来的刻骨铭心。
这个晚上庄言几乎对着窗外发了一整夜的呆。
第二天凌晨火车到站，庄言拖着行李箱和那温馨的一家三口挥手告别，接着公交两个小时，步行半个小时，终于走进自家所在的“平安小区”。习惯性地望向那个每次由于害怕分别所以固执地不让家人送自己去车站，但总会出现母亲熟悉身影的窗口，庄言心中默念:
“我回来了！”
从略显陈旧却干净整洁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在第十次数到十三的时候庄言停下脚步抬头看去，迎接他的是一双温柔慈祥的眼睛。
“回来就好！”
庄妈妈拉着有些发愣的儿子进了门，嘴里就念叨开了:
“你说你到站了也不打个电话，幸好之前知道你回来，我估摸着是这个点到，不然万一家里没人怎么办？你也知道最近家里比较忙，你哥哥找了工作整天不见人，你爸也得去厂子，就连我也找了活儿干……哎，对了，你爸一直说这春联要等你回来一起贴，全家一起图个吉利，你一会收拾收拾准备一下……”
庄言进来以后眼睛里是这个家熟悉的样子，鼻子里是这个家熟悉的味道，再加上耳旁自家老妈熟悉却贴心的唠叨，只觉得心里塞的满满当当的。
3
中午人齐之后，三个大老爷们嘻嘻哈哈地比划着把门口的对联贴了上去，然后在家里又挂了几个倒着的福字，庄妈妈忙活半天炒了一桌子的菜，一家人这才坐下来。
庄言的哥哥庄肃说了自己最近工作的事，庄父对儿子的人情世故指点了一番，然后一家人把目光都挪到庄言脸上。
庄言摸摸脸，笑道我知道自己又变帅了，但你们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庄父挑了挑眉然后无奈的夹了一口菜说道我先压压惊，庄肃刚端起汽水喝了一口闻言差点被呛到，庄妈妈一脸云淡风轻，显然知道自家这小子是个什么德行。
最后还是老庄功力深厚，问道:
“毕业之后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庄言道:“不一定，先找着看呗！”
庄父道:“可你自己得有个谱，实在不行我让你吴叔叔那边……”
庄言赶紧说道:“别，我还是自己来吧。”
庄妈妈这时候说道:“他们俩现在也都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就别管太多了。”
庄父没再说什么。
晚上吃完饭，庄妈妈收拾碗筷，庄父拉着兄弟俩坐在一起商量过年的事。
“往年你们也就是上门拜个年，但今年你们毕竟都毕业了，小肃也有工作了，自然不能再把你们当小孩子了，到时候……”
看着老爹交代事情时满脸的欣慰，庄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思忖着早晚得让家人知道，他抿了抿嘴。
“爸，哥，我可能过两天就得走！”
庄肃立马不信道:“你开玩笑呢吧！”
庄父看着儿子的样子不像说谎，于是道:“你是说，这个年你不在家里过了？”
庄言点了点头。
“徐教授说让我参加年后几天的一个省上的文学培训小组，里面全都是顶尖级的写手，对我将来的发展有很大帮助，所以建议我提前过去做准备。”
庄肃瞪着眼睛道:“你为这个什么破小组连家都不要了？”
“小肃！”
庄父沉吟片刻说道:“这事你要是想好了我自然没意见，不过你妈妈那边还是你去说吧，毕竟她盼你回来已经很久了。”
庄言咬着牙点了点头。
4
“爸，我走了，我哥那边等他回来替我和他说声对不起。”
庄父笑着点点头。
“妈……”
“好了，妈妈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放心好了，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妈还等得起。别太惦记家里，在外面注意照顾好自己，去吧。”
庄言红着眼睛嗯了一声，转身下楼。
5
“小庄啊，这次过去不要有压力，大家聚在一起只是文学交流而已，毕竟都是同龄人，差距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小庄？”
庄言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看着恩师徐清教授满含鼓励的目光，他低头道:
“老师，我想家了。”
徐清怔了怔，她一直以为这孩子是因为这次的小组活动而紧张不安，没想到却是会错意了。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为了所谓前程就不顾学生个人感受的老师，更何况谁说恋家的人就一定没出息的？
想到这里，徐清微笑地看着自己最器重的学生说道:“这次参与小组的机会很难得，很可能会为你在文学的道路上打开一扇新的大门。不过老师也知道，家人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所以是去是回你自己做决定。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老师都支持你，但是你要答应我，过完年以后该振作还是得振作起来，毕竟你的家人也不希望你因为他们而一事无成吧？”
庄言抬起头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大声道:
“是！谢谢老师。”
……
“这臭小子，下手也不知道轻重！”
徐清揉着肩膀笑骂道。想起庄言刚才雀跃的神情以及随后抱她那一下的表现，这位在学校向来以严肃刻板著称的徐教授尽管嘴上抱怨，心里却深感自己没有做错。
6
明月当头。
星光零丁。
一个年轻的身影踏着一汪月色，轻轻扣响房门。
“妈，我回来了。”
心湖几多涟漪。
（完）
2016.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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