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莱莎的独木舟

传说中的神秘之海.jpg

题记：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一位正当妙龄的少女，一艘胡桃木制成的独木舟，在风暴来临前夕的大海深处，看着天边急剧变幻的云层，两个饥饿又孤独的孩子，徒劳又努力寻找着，新航路的方向。

1.红港的晚餐

小男孩米蒙在红港码头附近，一个人生活着。他平时靠偷一点渔民的小鱼小虾为生，每当夕阳落山，红色的晚霞照亮了整个渔港，就是他一天之内最为惊险的时刻。

米蒙瘦小而灵活，他长着一头栗色的卷曲头发，满脸的雀斑和洁白的牙齿，笑起来非常甜美。可生活并不总给他笑的机会，尤其是在挨饿的时候。

米蒙看到波拜家的渔船第一个驶入港口，渔网下一片闪耀的白色，那是波拜今天的收获。也是米蒙的目标。一旦等到整个渔港都被大小船只填满，整个渔港人声鼎沸，到处热火朝天之时，米蒙就很难再有下手的机会了。那么他将欢笑，和大人们一起愉快地唱歌、跳舞，但这些显然无法满足他那正在快速疯长的小小身躯。或许有一两个老爷会留一片干硬的黑麦面包，但显然这点分量无法说服米蒙愉悦地接受。

米蒙更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使这命运说不准是一顿美味的鲜鱼还是一顿好打。

米蒙灵活的身体如猿猴一般跳动，在满是箱子和货物的港口上。他快速越过乱堆在地上的杂物向着渔船靠近，路过老彼得的摊位之时，还不忘递上一个神秘的眼神，老彼得也回以叮咛的目光。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强壮的波拜正在把自己的船泊进船位。他熟练地调整着船的方位，一边对着几名水手大声呵斥。今天的收货还算不错，至少在这个雨季即将结束的时候，几乎能够排入整个红港前几名了。不过这决不是幸运所致。

正如每一个水手，都十分崇拜海神和上帝，波拜也愿意将自己的成功归于上帝的恩赐和大海的宽厚。每天迎着太阳起航的时候，波拜都要虔诚地感谢一番，希望上帝和海神赐予他满载而归的幸运，他也愿意承认，自己是继承了传说中羊蹄人那枚幸运的金币。

然而，作为新移民，波拜更加注重通过自身的努力求得成功。相比飘渺而多变、如同雨季飘忽不定的雨云、犹如波斯或吉普赛姑娘们忽松忽紧的裙裾一般的幸运，波拜更相信是由于自己拥有无与伦比的高超捕鱼技巧，才导致自己从所有人之中脱颖而出。

特别是今天，竟然再一次第一个返回港口，这本就说明了自己的优秀。看着身边半大的女儿活泼可爱的样子，想着家中奥利弗栗色的头发和丰满的身体，波拜忍不住狠狠吹响了口哨。

此时，趁着强壮的船主正陷入某种臆想，小米蒙早已偷偷摸到了船的边沿。只见他一个冲锋，手脚并用，在粗糙船身上违反地心引力地几个交替，左手早已抓住了船舷。趁着粗心的水手们下船搬鱼的空挡，米蒙左手一按，早已跳入船舱。

前面只有波拜的小女儿小莱莎，她正手中拿着一只皮球，用侧面对着他。眼前是巨大的渔网，下面盖着今日的海鱼。米蒙拿出早已备好的袋子，一条、两条。够了。

米蒙很知足，他也许不知道什么是细水长流，但早已被生活的残酷教会了适可而止。

米蒙一步步轻轻后退，小莱莎动了一下，米蒙身体就僵一下；突然，小莱莎手中的皮球掉落，好巧不巧，居然向着米蒙的方向滚过来！

米蒙整个身体僵硬了。

小莱莎的头颅转了一下，却没有来捡皮球。最后的晚霞早已黯淡无光，在临近夜晚的黑暗之中，米蒙看不清小莱莎是否发现自己，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暴露在数九寒天的冰雪里，就如同他头一年冬天被赶出来那样无助。

等了许久，米蒙试着轻轻转过身，右手一按船舷跳下，准确落在下面鼓鼓的麻袋上，轻盈地如同一只偷腥的小猫。

今天很棒，米蒙甚至看到火光之中的烤鱼。摸了摸干瘪的肚皮，米蒙快速离开码头。

“喂——”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天使的吟唱。米蒙回过头，在模糊的泪光中，米蒙看到小莱莎站在船舷上，用力向他挥着手。她背后站着一个如山般稳重的男人，也在微笑地看着他。

一瞬间，米蒙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喜悦充满了小小的身体。有一种力量，如火山般在心中汇聚，令他忍不住想要大喊，对着那天边最后一缕残阳。

2.独木舟

小莱莎不是家中的独女。她还有一个大她5岁的姐姐和一个大她8岁的大哥。十一岁的小莱莎正是调皮活泼的年纪，从小经历海上风浪的女孩，丝毫没有同岁女孩的小嗜好。她不爱玩洋娃娃，也不爱和邻居家的小女孩们成群结队在森林旁边玩过家家。

作为渔夫的女儿，她从小就每次哭着闹着，非要跟父亲一起出海打渔。在她成长的这些年，波拜家也从一条小渔船，发展成为如今这条巨大的船。生活也越来越好。因为家中宽裕，父亲总是给她带回许多小礼物，无论是新式的发卡，还是各种小玩具或皮球，都会很快被她扔到一边。

她只爱航海。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只自己的小船。然后驾着小船独自航行。

从小她就听父母说起他们年轻时候的传奇经历。他们家是新移民，是凭着一只独木舟从旧大陆漂洋过海来到这个新世界的伟大探险家。

而今，却在这个小小的渔港安了家。她总是这样暗自吐槽。

她做梦都想有朝一日，有自己的小船，哪怕和祖先一样，有一艘自己的独木舟也行。
米蒙和小莱莎成了好朋友。

世界上的事情很奇妙。有的人天天相见，却不可能成为朋友，甚至还会成为仇敌；有的人只见过一面，却惺惺相惜，成了最好的朋友。

远如年轻时候的波拜夫妇，近如米蒙和小莱莎。那天傍晚，小莱莎水晶般地在船舷上闪光，这一幕久久在米蒙心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米蒙放过了第一艘船，专门等候姗姗来迟的波拜家的船。小孩的友谊总是快速而纯粹，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一天，小莱莎对米蒙说：“米连，我想要一艘船，一艘独木舟。”

米蒙当即回答说：“好的，莱亚，你会如愿以偿。”

秋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小莱莎几乎已经淡忘了那天的谈话。突然有一天，米蒙请小小莱莎出来玩。他们来到大森林边缘一个植被茂盛的地方。春天万物复苏，树儿发出新芽，米蒙拉开树藤，一艘独木舟赫然出现在小莱莎眼前。

这是一艘用胡桃木制作的小舟。浑圆的树干被一点点掏空，内部打磨地光滑而平整。两支古荷兰样式的短浆整齐地摆在其中。

小莱莎紧紧拥抱了米蒙，她颤抖的身体和通红的脸颊，还有她温柔的栗色发丝和少女的馨香，都令米蒙感到满足和喜悦，感到自己一年来的劳作好值得。

两个小伙伴约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礼拜日，两人将一起去探索大海的奥秘，开启新的人生，探索新的伟大航路，开启属于他们的传奇航行。

柔和的风吹过整齐的绿草地，生机勃勃的大森林里，两个小伙伴愉快地蹦跳，大叫，空气里充满了快乐的音符。森林深处吹来的神秘的风，阻止了小莱莎和米蒙再狂欢下去，伴着月光，两人踏上了向红港的归程。在哥哥愤怒的高叫中，小莱莎微笑着注视自己的小伙伴惊慌失措地逃离，就如同此前每一个快乐俏皮的夜晚一样。

3.海洋圣殿

逃离了父母的叮咛，逃离了哥哥姐姐的监护，与小伙伴一起，踏上自己新的伟大航路。

小莱莎激动地脸色通红，她今天是短衣襟、小打扮，，如同一位潇洒的女海盗。腰间明晃晃插着那把父亲珍藏的荷兰小弯刀。

米蒙仍旧是老样子，不过今天也特地打扮了一下，穿起自己做了半年苦工换得的小皮坎肩，腰里插着一把手磨的匕首。

回首看去，码头早已不见。四面八方都静的海面。红色的朝阳从前方前方升起，霞光照亮了整个海面，海水晃动带来金蛇万道。海鸥在卖弄飞行技巧，一边鸣叫一边掠过船上的天空，忽而钻入云层，再出现却已远在天边。经过大半天的航行，两人暂时停下了船桨，坐在船上一边吃着黑麦面包，小口啜饮着鲜奶，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海面上跳跃的肥硕海鱼。

天上的云层在加快变幻，起风了，云仿佛流水一般在天上流动，天和海之间的界限渐渐难以分清。米蒙早已累得陷入香甜的沉睡，而小莱莎仍在努力调整船的方向，让它在洋流之中顺流而下。茫茫大海中没有任何岛屿和参照物，只能凭借自己从小获得的航海经验来勉强判断。

小莱莎坚信，自己能找到新的航路。

风更大了，米蒙制造的独木舟十分结实，这让小莱莎感到有所依靠。对于小莱莎来说，米蒙是可靠的伙伴和值得信赖的朋友，第一眼见到他，她就清晰感觉到，他必定能伴随她走好探险生涯。

风吹得独木舟开始剧烈晃动，米蒙从沉睡中醒来，操起短浆，帮助小莱莎稳定独木舟。

“莱亚，我们去哪儿？”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要向前。”

“前面有什么？我们能去哪儿？”

“新航路。我们要开辟新的航路。我们会和祖先一样，发现新的大陆，我们会成为传奇。”

“莱亚，我有点冷。”

“米连，别怕，比起来新大陆，我们至少可以先找到一个新岛屿，稍作休整。”

随着风越来越大，黑色的浓云开始吞噬白色的流云，仿佛一瞬间，天空就黯淡无光，太阳和蓝天早已找不到，海鸟们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茫茫的海面这样巨大，没有边际，天海相连，狂风和乌云充斥其中，大海开始咆哮，巨大的海浪如同海中巨兽，从深邃的海底直冲出来，如同一根根巨大的天柱，支撑在天地之间。

小莱莎和米蒙的衣服早已湿透，一只短桨也跌入深深的海底。两人如同受惊的小鸟，将身体抱在一起取暖，深深迈入独木舟的角落里。

他们从惊恐到惊奇，又恢复了探险的豪情和不可一世的神气。因为天海之间的水柱之中，无数海鱼盘旋飞舞，在其中摇头摆尾游动。漆黑的夜里，无数的闪电连接天海，将无数的水柱照得如同透明的水晶。

两个孩子仿佛置身于传说中海神陛下的水晶圣殿，亘古流传的神话从父辈的传说中活生生走出来，化作身边肉眼可见的人间奇景。

有的人活了一辈子，却从未见过这种瑰丽的美景；两个幼小的孩子，却有幸得见，凭着他们的年轻的热血、好奇探索的激情。

即使在这一瞬间，独木舟沉入深深的海底，小莱莎和米蒙也不会害怕。他们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是那种收获的喜悦，证明自己的骄傲。他们也许无法开辟一条新航路，但他们的经历早已成为平凡者无法达到的传奇。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云收雨歇，水晶柱和海神殿瞬间消失不见，朝霞伴着一艘巨大的帆船，出现在遥远的天边。波拜和奥利弗夫妇一脸焦急瞬间化作无比的惊喜和无边的幸福。小莱莎第一次发现姐姐紧皱的眉头和哥哥满是青春痘的脸庞也这样亲切可爱。

家人不在意你发现了什么航路，开辟了什么传奇，他们只在意你是不是健康快乐，是不是在他们身边，时时由他们保护着。

中午时分的阳光照得海面如金子一般耀眼，海水轻轻荡漾着，温柔抚摸着帆船，以及船后吊着的那只独木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