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返程途中的麒麟舰上,将士们也为明日的离舰坐着准备,大伙儿也三三两两地说这话。
“魏之。你当真要在这节骨眼上辞官隐退啊。还把军功给我们。”
年纪稍长的军官开口问向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爱徒,那人明明前途无限,却偏偏要在这时候辞官。想想他有几分不忍,想再多劝说几句,祈祷爱徒可以改变主意。
身着墨色长袍的冷峻男子,点了点头,开口道。
“当真!我要尽快回去陪她。她这会儿只怕正生我的气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眼里亦泛着淡淡柔情。
一旁经过的老刘,恰巧赶上这趟,开口打探道:“哟!让我们麒麟舰有名的冷面冰山在乎成这样,我倒真有些好奇这姑娘是何方神圣了?”
只见,那墨衣男子眉眼间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耳根透着诡异的微红。就在周遭人的瞠目结舌中淡然开口。
“一个刁蛮小流氓!不过,我喜欢。”
一:
初识之际,魏之乃是麒麟水师中备受看好的小将。而叶元,则是杞析海域上臭名昭著的海寇。
那是个正月的晌午,一阵风暴侵袭着杞析湾,吹得湾上的船摇摆不定,船上的人儿哪个不是胆战心惊。
风暴没一会儿便停歇了,叶元趁着风暴后的余乱,领着船上的一众兄弟姐妹,浩浩荡荡地把商船上的金银财宝搜刮了个遍。
这边搜刮得正欢,另一边发现宝物失窃后却是个个面色凝重。
麒麟舰上。
将士们望着风暴后被洗劫一空的船,心底沉了又沉。这被盗的若只是些金银倒也还好。只是,连好不容易远赴波西替皇上寻得的琉璃玉剑亦没了踪影。前些日子,将士们便托信差将寻得至宝一事快马加鞭告知于朝廷,只是如今……
这护宝有失可是重罪,更何况是皇上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琉璃玉剑。
船上众人个个忧心忡忡,互相埋怨指责了起来,仿佛在此刻多推些责给他人,自己便能少受些惩处,保住命似的。
忽地,一个男音终止了这一船的嘈杂。
“想必,今日的失窃乃这杞析湾上的海寇所为。我稍后去那船上探探。你们先在舰上候上些时日,待我皆尽所能将那琉璃玉剑寻回来。”
这声音听着有些凉薄,清冷。却没来由的,令人安定。
同一时刻,海寇船上。
叶元与众小弟们心满意足地在方才掳来的财宝间挑挑拣拣时,却听见了船的另一端一阵躁动。
她探头望去,只见两个小弟正押着一个身着墨衣的男子,便命两人将他带进来。那人闻声抬眸,一双桃花眼很是清亮。可惜,此刻,那双眼里饱满了怒意。他的薄唇也紧抿着,似乎不屑与这一船的海寇多道一句。
叶元见此情景,轻笑了声。待左右两个小弟放下他后,她才悠然走近,在男子的身前停住,细细端详着面前这张精致却透着薄怒的脸,叹道。
“这模样倒是生得好生俊俏!”
说着,叶元便禁不住上手触了触他的眉,补充道:“ 可惜了,脾性却不怎么好。”
男子躲闪不过,面色更寒了几分,僵直着的身子也愈发地僵硬。
叶元自是留意到了,却懒得多做品评。她若无其事地问道:“请问,我该如何唤你?”
“木生。”
“木,生。”叶元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便转头对着一旁的两个小弟吩咐了起来。
“将他关进里间吧,记得绑起来!切莫让他逃了!”
说完,她便转身而去。
魏之被关了起来。他看着此刻被困住的双手双脚,便骤然想起了方才令人恼怒的种种。他面色又冷了几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野蛮无礼之人,属实是惹人厌烦。魏之咬紧牙关,暗暗推测着财宝或被藏于何处,毕竟他方才有意谎报姓名,便是为了顺利地从那蛮横女子船中抽身而退,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忽然,毫无预兆地,门被推开了。
刚被魏之咒骂过的女子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将手里的大竹筐往地上一掷,朝他喊道:“来!将里面的玩意儿剥了!弟兄们日日劳作皆不易,我们船上可不养闲人。”
魏之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暗暗想着此次若逃脱出去,顺利归京,定要上道折子,治理铲除四处海寇,免得他们如此狂妄嚣张,霍乱超纲。
叶元倒也不恼,捏了捏他的下巴道:“你若不剥,倒也无妨。只是要可怜你的肚子要受苦了!”
魏之往筐里探头瞧去,里面不正是他们麒军一路北上,远赴波西寻来的胡桃么。他怒瞪了她一眼。
叶元嗤笑着戳了戳他泛红的双颊:“噗!还会脸红!真是有趣!”
“啪!”的一声,魏之顺势打掉了她的手,用力不小,真真把叶元的手都打麻了,肉眼可见地变红,“好歹也是一名姑娘,还是检点着好一点。”
“你!”
叶元也是第一次被人下这么重的手,虽说在海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这会儿确确实实受了委屈,眼眶红红的甩着袖子道,“今天你必须把这胡桃全部剥完,要不你兄弟们都得给我去喝西北风!”
当晚,魏之剥的那筐子胡桃与新捕来的鱼成了船上的海寇们的吃食。而魏之,则被束着手脚,安置在角落里。他拾起一块核桃仁,送进嘴里,看着那个刁蛮女子与一众海寇围坐在一起进食笑闹,如一群兄弟,毫无间隙。
看得怔愣了片刻之后,魏之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吃了起来。
他不知,自己的愣神被谈笑风生中的叶元尽收于眼底。她瞥了眼筐里被剥得仔仔细细干干净净的胡桃,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对小弟们笑道:“不愧是给那狗皇帝的吃食,还是从波西取来的呢!吃着就是畅快!”
嘴里笑闹着,脑海里却一闪而过,今日那男子望着这一大筐子胡桃,青筋备显时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是真的没想到,那人儿竟然会如此听话地仔仔细细将胡桃剥了个干净,并且没有一丝残余。
“这人儿手倒是巧得很!”
二:
之后的几日,魏之依旧被关在房里,他一直表现得甚是乖巧。便在剥了几日的胡桃,豆子之后,被松了绑,派去与海寇们一同划桨。
渐渐地,大伙儿发现,这个被绑来的新小伙儿还挺有法子。总是能用及其容易的点子解决不少船上的问题。
点点滴滴,叶元看在了眼里。打初见起,她便隐隐约约感知到此人并非等闲之辈。只是看着他好似渐渐放下芥蒂一般,为船上出了不少力,却又不免暗自疑问:“此人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为了琢磨出个名堂,叶元总是偷偷留意魏之的动向。甚至有时候还鬼鬼祟祟地偷看。她望着一面研究着船上零件,一面仔细回答小弟提问的他,只觉得那双眼里仿佛闪着四射光芒。久而久之,就连入睡前,一个人思索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甲板上数星星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也会忽然浮现出魏之的脸。
每每反应过来之时,叶元便会飞快地叹一句:“真奇怪!”,随即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脸。只是再怎么揉也盖不住颊间泛起的淡淡红晕。
某日,劳作了一天,一同饮酒吃饭时,魏之才知船上又来了新的海寇。据说,他也是被船主接济而来的。
“若不是船主,我怕不是就死了。”
“此话怎讲?”魏之带有疑虑地问道。
“唉,这船上许多海寇本是周边海岛上的渔民,却因为麒国新律法而没了生计,吃尽苦头。有的还染了病,险些因无法救治而死。没有办法,便逃到了这里,被船主留下过活……船主要养着我们这么多人,实在是不容易啊。”
滔滔话语涌入魏之的耳畔,他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动作,双眸有光暗了暗。
魏之不知觉地朝叶元的方向望去,不成想,正好与她投来的目光相对。魏之没有避开目光,晦暗的眸眯了眯,嘴角上扬对着她举起手里的酒壶,晃了晃,盯着叶元错愕的神情,一饮而尽。
叶元瞬间被他盯得脸红了定在那里,一头雾水,自语了一句“这家伙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十日后的一个夜晚,忙了大半日的叶元本欲到甲板上,透透气。却看到船的尽头正立着那道熟悉的纤长背影。
还没等她开口,背影的主人便先开了腔。
“为何你明明救了他们,却要让他们跟着你做海寇?”
“呵!你真当我叶元是海霸王,日日为非作歹,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么……”
魏之闻言,便想起初见时她的豪横模样,不觉噗嗤一笑。在那冷冽的眼刀刮来之时,赶忙强行压下了笑意,还故作淡然地摸了摸鼻子。
说到这里,叶元顿了顿,继续道。
“不是只有你们皇帝才能救济众生,我们海寇亦可…… ”
魏之听的有些怔愣一时间竟忘了回话。
半晌,他轻咳一声,干涩地开口:“重新认识一下吧,叶元,我是魏之。”
叶元闻言当即眉毛一挑,眼睛一蹬,气呼呼道:“好啊,你骗我!”
魏之却坦然点头:“嗯,我是骗了你。”说完,还不等叶元回话,便将酒壶一递。开口问道:“这酒喝着不错!来点?”
叶元自然应声接过。魏之到了嘴边的那句:“慢点喝。”还没说出口,她便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喝了个干净。不一会儿,只听见一声响亮的饱嗝,叶元便醉晕过去了。魏之上前将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叶元拾了回去,刚一走近,便听见她嘴里不停的嘟囔着骂着。
“狗皇帝,欺压百姓,好好地杞析湾,全被你给毁了。狗皇帝……”
换做从前,魏之定当动怒。也不知为何,这一回,眼前这张牙舞爪的女子竟让他没来由的气不起来,还觉得有些好笑。
他耐着性子拍了拍她的肩,低语:“走啦!”
她却又打了个饱嗝,仿若未闻。
魏之无奈,只得躬下身子,将她安置在背上,一路将她送回去就寝。
叶元醉醺醺地趴在魏之宽厚的背上,迎着晚风,惬意地眯着双眼,看样子是舒服极了。她有些兴奋地吹了声口哨。随后便对着魏之的耳朵,大喊了声:“驾!”
此刻被她骑在身下的魏之……
嗯???
这刁蛮丫头还真的把他当马了吗?
那夜,海风轻拂,夜星闪闪,月牙散着银色的淡光,照着大船上,男子纤长的背影,他宽硕的背脊微屈,只为架住身后那个还在撒酒疯的泼辣女子,而他依旧如平日一般面色冷峻,双眼正仔细地望着前方的路,只是耳根处竟烧得通红。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叶元送回床上后,魏之的额角已经泛起了一丝薄汗。他欲拉开被子欲将她盖上,却被她抓住了领口。
叶元迷蒙着张开双眼,在睡意朦胧中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不如从了我吧?”
魏之闻言,依旧不吭声,他垂着头默默地为她掖了掖被角。动作时,耳根的那抹红已然蔓延至脸颊。
一人红着脸发呆,另一人却早已睡去。
魏之听着叶元均匀的呼吸声,抬手顺了顺她的额前的碎发。低声道:“傻丫头,这话理应让男子说的。”
说完,魏之又看了眼叶元的睡颜,便和上门离去了。
方才,他瞧见了,麒麟舰上传来的信号。
“叶元。”他在心里默念。待我完成作为麒国水师的最后一个使命,便归来还你一个圆满。从此,杞析湾我陪着你守护。
只是,烦请你再容许我一些时间。这是我首次对你不辞而别,亦会是最后一次……
三:
翌日,麒麟舰。
一干兄弟发觉,自凯旋而归之后,魏之变得有些失常。这个果断机智的小将,居然开始婆婆妈妈地发起了呆。
这不,在老刘的第六声呼喊之后,魏之可算是回了神。
“魏之,你又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老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害,午时了!”
午时?这丫头此刻许是起来了吧。她那暴脾气,寻不到我只怕是会大发雷霆吧!唉,只能晚些时候再解释了。到时候,随她责罚便是。
碧海无垠。
魏之朝杞析湾望去,眼前却仿佛闪现着那刁蛮船主的身影,她忙碌时额角的汗滴,与小弟们一同说笑时的欢乐,当然还有初见时她的手在他脸上作恶时的流氓样子,以及她在迷茫中揪着他的衣领时的可爱。
点点滴滴,有如栩栩如生的画一样,闪烁过后瞬间消失在了一片汪洋里。
他有些失落,却也知,自己只有专心完成最后的任务,脱身而出,才有可能,更快飞奔到她的身边,一同守护着杞析湾,这是她的,也将是他的梦。
杞析湾,大船上。
从睡梦中醒来的叶元有些恍恍惚惚。昨夜的点滴有如破朔迷离般的画面闪烁在脑海:她想起他说要和她重新认识一下,他的真名是魏之,她记得自己趴在他的背上,把他当马骑,亦记得,自己兴高采烈着拍着他的肩的时候,望见他的耳根上的那片通红。她亦忆起,在她陷入睡梦之中时,那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傻丫头,这话理应让男子说的。”
温和中带着几分笑意,哪还有之前的敌意和抗拒。
叶元趴在床上,琢磨着这句话,不由暗暗猜测,他是否亦中意于我,就如我于他一样。
她好想找他问个清楚,迫不及待地,想找他。
她冲出了房门,在船上四处搜寻,却怎么都不见他的人影。
她立在甲板上,忽地有些仿徨失神。她悄然发现,前些日子,一直在杞析湾周围打转的麒麟舰竟没了踪影。
这念头一出,叶元便拔腿朝船的储物间跑去,那日从舰上盗来的金银财宝还在,只是少了那最关键的,琉璃玉剑。一翻翻找之后,叶元仍不见它的影子。
一瞬间,叶元大怒,恨恨地踢了一脚剩下几箱被人刻意留下的金银珠宝。
果然是假的!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假的!
骗子!魏之你个大骗子!
叶元盯着那成堆的金银珠宝好一会儿,可谓是相看两相厌。她终于忍不住,又朝着它们恨恨补上了好几脚。
匆忙赶来的小弟们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个个皆是胆战心惊。他们心疼地望着那些沾染了不少脚印的宝箱,胆子大的试图劝说几句,却被他的船主一个眼刀吓得抖了抖,暗暗退了一步,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他这个劝架的都战战兢兢,而那个惹祸的倒霉蛋……
没来由的,他替那个叫木生的捏了一把冷汗。
叶元瞧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的心思。气得连他也算了进去:“呵!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跑就跑吧,本船主不稀罕!”
说这句话时,她迈着大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迎着海风,望着杞析湾上的天海一色,叶元咬牙切齿念叨着,双眼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线。
“魏之,你最好祈祷往后此生都不会被我逮到!”
彼时,麒麟舰上。魏之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旁的老刘瞧见了这架势,忍不住调侃道:“唉哟!瞧着喷嚏打得,真不知道是哪个漂亮姑娘家在想着你,念着你呢!”
魏之倒抽了一口凉气,漂亮姑娘是真没有,刁蛮泼皮女流氓倒是有一个!
等等!其实,她好像也蛮好看的……想到这里,魏之又开始羞涩起来。只可惜,这丫头现在肯定正算着他的烂账呢,看来自己日后回去的日子不大好过啊!
四:
不知觉间,魏之已经离开杞析湾两个多月了。当日,在抵达麒国都城后,他主动深藏功与名,只为了辞官隐退,赶紧跑去杞析湾上寻回那个气他气得牙痒痒的刁蛮姑娘。
杞析湾上。
嘴上说着毫不在意的叶元,确实按部就班地该吃吃,该睡睡,该捕鱼捕鱼,该行动行动,只是,船上的小弟们只觉得,船主自魏之离去后,肉眼可见地日益暴躁。而“魏之”二字,成了他们众小弟绝口不提的共识。
于是,当他们瞧见一切的罪魁祸首魏之去而复返的时候,一个个都惊讶得嘴巴里可以塞一个鸡蛋。他们虽气他,怨他,毕竟自己现在的苦日子都是他害得,只是想起船主暴躁的样子,竟也担忧起了魏之的安危。
“她呢?”
那小弟闻言,努努嘴,指向了甲板的里间。他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感叹,真是个不怕死的,居然还敢找回来,不愧是惹怒船主的狠角色!
叶元在船里间劳作着,直到被那股子熟悉气息笼罩。哪怕,那人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却也让她无法倘若未闻。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开口道:“哟!贵客啊!上次落下的几箱财宝还在原处。把它取了走吧。”
叶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折腾这个不靠谱的大骗子。她是真没想到,这厮居然真的敢回来。她定要让他悔不当初!
“叶元,我此次回来,是为了寻你的。当日离去的时候,我便已算好了今日。 叶元,我隶属麒国水师,兄弟们的命都在那支琉璃剑上,我有我的身不由己。不过好在,我现在已经辞了官,恢复自由身,今后便可以陪着你守着这片杞析湾了。”
魏之说得认真,沉重。
叶元纵使再气,也被他这长篇大论说得一震,气势也有些软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大骗子!也不知你成堆的话里有几分真?”
魏之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道:“我愿娶你为妻,今后伴着你守着这杞析湾。这一句是真的。”
叶元望着眼前的男子,此刻他身着那夜穿过的墨色长袍,立在她眼前,凝望着她的双眼中透着真挚的光。她被这光闪得有些无措,她飞快偏过头,嘟囔着。
“谁要做你的妻,本船主一人当自强,不稀罕男人了。”
“你啊!你宿醉的那日,可是各种舍不得我走,想让我从了你的!还把我的衣领扯坏了!”说着,魏之还指着自己被扯坏的衣领,往叶元跟前凑,生怕她没有看清楚自己做过的杰作。
叶元只是自以为没被察觉地偷偷瞥了那被扯坏的衣领一眼,便有些无奈地别过了头。
想不到自己当日宿醉之后下手竟如此的残暴!罪过啊罪过,居然对这么一个冷傲腼腆美少年下此狠手……
等一下,叶元这才察觉不对!昔日里那个冷傲腼腆的美少年去哪了?眼前这个,又是个啥……
她有些奇怪地扭头望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挨在她身旁的魏之。
魏之却拉过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严肃而郑重地许下承诺……
过了一会儿,围在门边热闹的小弟们见到魏之与船主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魏之意气风发,志得意满。而走在后面的船主……
怎么垂着头,脸也红红的,感觉有些羞怯,有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儿家似的?天哪!苍了天了!众小弟们可没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他们豪爽霸气的船主露出这么一副表情,真真是瞎了眼了!
他们一个比一个惊愕,只是呆呆地望着此刻心思不知飘到何处的船主。
此刻,神情的飘忽的叶元有如一缕游魂,在船舱里漫无目的地踱步着。方才魏之握着她的手,对她说的种种还在耳边回响。
他说:“自寻到琉璃玉剑后,我便让我师父上折子,解除了麒国各海域对岛民的封锁。岛民们以后便有生计了。”
他说:“你以后若还想在海上漂着,我们还可以造更多,更大的船,收留流离失所的人们,给予他们一个地方通过努力来遮风挡雨。往后,我们都不必再做海寇,就个寻常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说:“你若是老了,漂不动了,我们便在小岛上建个房子,守着这个杞析湾。从前,我有在工部研习过房屋构建。到时候定能派上用场。”
他还说:“叶元。你最关心的不过是大伙儿都安定喜乐。你最在意的不过是这片杞析湾。你的梦,你的执着,我都懂。所以,我希望往后余生可以倾尽所能陪着你筑梦,守护着你的执着。叶元,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叶元,我此次为你而来,定是不会离开。我要你的心甘情愿,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不得不说,魏之的着一番话让叶元十分动容。只是,她一想起那人方才把自己说得思绪万千,又羞又臊之后,那志得意满神奇洋洋的背影,便生出了几分莫名的不甘,嘴硬地哼了声:“既然你愿意等便等着好了!”
只是,没过几日,酒足饭饱之后,叶元瞥见在甲板上数着星星的落寞背影时,还是会感到莫名的心痛。还来不及她反应,双臂便不由自主地环住了面前这个落寞男子……
叶元看不见,此刻的魏之的脸上露着心满意足的笑,哪儿还有半分落寞。
五:
两载后,杞析湾的大船上。
众弟子们再次聚首在此地,只因今儿个是他们昔日船主叶元与胆子冷傲小将军生下的大胖儿子的周岁宴。
此刻,时候尚早,主角们还未登场。兄弟们便聚在一起谈天,叙旧。
自两载之前,魏之归来不久,麒帝解除了麒国各海域对岛民的封锁,杞析湾民不聊生的状况大有改善,大家又恢复了捕鱼为生的日子。而魏之叶元夫妇组织着大家将捕来的鱼酿成鱼干,售卖到四处,给岛民们带来了好大一波利润。
往昔船上的弟子们大多都去岛上建房子安顿了,他们过上了杞析湾寻常岛民的生活,好些个还娶了小娇妻。
自然,还有些弟子对这漂在杞析湾上的日子有些不舍,于是他们甘愿留在大船上,与船主夫妇们一同守着这片杞析湾,见证着船主夫妇的浓情蜜意,蜜里调油的幸福生活。也见证着,叶元渐渐大起来的肚子,喜闻乐见地望着小两口变成了三口之家。
聊了有一会儿,眼尖的人发现,远处有一艘船缓缓靠近。船上立着的那三道人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不正是一家三口个个身着红衣的叶元一家么。
不少兄弟们望着那个记忆里刁蛮泼皮大大咧咧的海寇小霸王,此刻正梳着女人家的发髻,化着淡淡的妆,神色温和地望着怀里的孩子。虽然她的眉眼间依旧留存着些许昔日的英气,只是更多的她身为人母之后的温柔,安凝。而魏之也从昔日里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冷傲男子变成了一个沉稳,担当。此刻他正望着怀里的妻子,仿佛她便是自己的全世界。
这时候,对面船上的小弟们吹起了口哨,笑闹着让他们亲一个。
魏之笑着抬手将妻子耳畔的碎发拢在了耳后,对着她的侧颜,正打算落嘴之时,却被叶元撇过头,躲了过去。还不忘用想手肘将他推远一些。
“别闹,这么多人呢!”
魏之闻言低笑了声,“怕什么,你当初那副流氓样这里谁没见过!”说着,便抚上了她的下巴,欺身吻了上去。
在周遭的一片叫好声中,两人才有些迷离地分开。叶元的脸上还泛着薄红,她一只手托住了孩子,另一只手偷偷拧了一把魏之小臂上的肉。魏之却乐呵呵地受下了,他舔着嘴唇,好似心满意足,又好似欲求不满。
没关系,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属于彼此,分享属于他们二人的快乐,从此相濡以沫,相伴到老。
静待,流年消逝,岁月静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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