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收到安昭熙的短信是在周三下班回家的地铁上,整个车厢的人跟丧尸一样,根本没有缝隙让夏和动弹。
出了地铁站的夏和,从包里掏出才手机看到这样一条消息。
“我到G市出差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安昭希的风格一向如此,夏和更加简短地回复一句了:“好。”便朝家的方向走过去。
洗完澡坐在床上擦头发,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点开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个很久不怎么联系的人发来的消息:“我明天结婚。”
虽然很早之前听闻过他要结婚的消息,但是听到本人亲自说的还是心里还是有点异样。夏和也分辨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迟疑了一会,她吸了一口气,把刚刚那个未接电话拨了出去,对方很快就接起了,然后一阵沉默开始蔓延。夏和咬了咬下唇,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恭喜你,新婚快乐。”
“谢谢你。”
双方又开始沉默了一会,对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夏和有点走神,没理解他的意思。她一紧张就容易走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回Y市。”对方有点无可奈何的口气。
“哦,应该是年二十八吧。”
“这么晚吗?”
难道早点回去参加你的婚礼吗?夏和在心里想。但是还是回了句:“公司那时候才放假。”
“你好像在那边生活的挺好的样子。”
“是啊”
……
就在夏和以为要结束通话时间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一句:“那时候,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我明明知道你,要是我再坚持一下,你会不会……”
“我们都没错,这不是任何人的对错,只是那时候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很晚了,我要睡了,再次祝福你。”然后快速地掐断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的样子,夏和再次拿起手机,调出刚才那个号码发送了条短信: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祝平安喜乐、万事顺心。
然后手脚利落的把那个号码删除,把手机扔在柜子上,爬上床钻进被窝关灯睡觉。一些系列动作简直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
在差不多的人生当中,时而也有闪闪发光的事情。所以我们要留意去抓住它,好好收藏起来,这样等到我们难过的时候,可以把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再拿出来好好看看,就能度过艰难的时光。夏和忘记是在哪里看到这段话,她一直把这段话当作人生格言来激励自己。你看,用快乐来消化难过的部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突然临时加了个广告,夏和手忙脚乱整理完后已经九点多了。她在车上一直催促司机师傅能不能开快点,好像已经看见安昭希那张生气变得扭曲的脸了。
没想到的是,等夏和到了那家湘菜馆找到安昭希的时候,她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但是夏和很快知道她没有炸毛的原因,安昭希并不是请她一个人吃饭。
在场的还有安昭希的大学同学南世,还有夏和时不时要去见一次的医生先生权一。
夏和坐在表姐旁边的位置,她的对面坐着权一。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夏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她以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安昭熙也带着她和这帮人玩过几次。
但是那时候,在夏和的潜意识里他们的身份是姐姐的好朋友,也就相当于年纪比自己大点的哥哥。而且通常她也不怎么说话,一直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出了社会后,夏和成了权一的患者,对他已经从那种认识的哥哥转变成了医生与病人的关系。
在医院里权一公私分明,夏和也不是那种善于热络的人,况且以前就对他有种敬畏感。基本就是治疗与被治疗的关系,私底下基本没有任何联系。至于南世,夏和和安昭希见面的机会很少更别说他了。
所以今天这段饭局还是挺别扭的,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夏和来说。
“我们真的是好久没见了啊,约齐人真是太难了,真怀念以前在学校的日子啊。”
“是挺久了,特别是你嫁人后。还有,最难约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南世笑着调侃道。
夏和依旧延续她不怎么说话的风格,坐在她对面的权一今天话也特别少。
安昭希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夏和,给她夹了一筷子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听说那谁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夏和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知道啊,我还给了份子钱呢。”
安昭希似乎被噎了一下:“我现在发现我对你还不够完全了解”。
“姐,别说你了,我自己都不能完全了解我自己”。
“算了,不说这个,明天下班有空吗?到我那去一趟。”
“你今晚不去我那里吗?为什么我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是有什么鸿门宴等着我吗?”。
“对,专程为你整的鸿门宴。我们组里新来了个小鲜肉,长得特别帅,刚进来的时候还引起一阵骚动,很多女生跟他表白呢。我跟他说好了,把我妹介绍给他。你明天穿好看点就行了。”
“你不能换个妹妹介绍给他吗?”
“死孩子,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家里人都急死了。”
“两位女士,专程叫我们来听你们聊天的吗?我们没有参与权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言语自由啊,一时之间太激动”。
南世笑着问:“刚刚说的谁要结婚啊”。
权一瞥了一眼夏和,用手肘推了一下南世,示意他少说话。
安昭熙看着夏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小妹妹的唯一的一个前男友啊,结婚了还给她发请帖呢,她还缺心眼的双手奉上份子钱呢。”
夏和知道安昭希是恨铁不成钢,扯动嘴角笑了笑,算是回应。
南世一下子兴趣上来了:“我们小妹妹什么时候有小男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藏这么深,你怎么可能知道,连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安昭希边吃菜边说。
“原先只是觉得我们这个小妹妹是个老实的乖宝宝,今天一看,我突然觉得我们的夏和小妹妹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呢?权一你说是吗?”南世斜着眼睛笑着对着夏和说道。
一直默默吃菜的权一突然被点名,抬起头正好对上夏和的眼睛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我没感觉出来。”
夏和立马转换视线,心里圪塔一下。这种话里有话的感觉,让她觉得心慌。
“这话好像很有典故啊,怎么说?”安昭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看着南世。
“是上个月初还是什么时候,我在一家酒吧看见一个跟夏和长得很像的人,喝的烂醉。不过权一硬说我认错人了,只是长得有点像而已”。他看了一眼夏和一脸紧张的神色,越过餐桌凑近夏和又说道“现在一看,可能是太久没见和和了,真的认错了。那个女生比和和漂亮多了,既慵懒又妩媚。”
夏和抬起头一脸笑嘻嘻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那可能真的是长得有点像吧,我哪有那么好看啊。 ”
看着她突然放大的脸,白净的皮肤,笑的弯弯的眼睛,眼皮笑出了褶子。南世突然有点发证,回身坐到座位上,抬手喝了一杯水。
饭后,他们先送安昭希到她下榻的酒店,南世说晚上还有约先溜了,车上只剩权一和夏和。夏和对着正在开的权一说:“你把我放到附近的地铁口就行,我坐地铁回去。”
权一简短地回答她:“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夏和歪头想了想:“那你先靠边停一下。”
权一瞬间踩了刹车,听到后面的车门打开,不到一分钟副驾驶室的车门开了,夏和凑进来,系好安全带说了句:“走吧。”两人一路无言。
等红灯的时候,权一转过头看了下夏和,然后拉开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盒消食片递给夏和,又伸出手从后座拿过来一瓶水递过去。
夏和轻轻说了句谢谢。吃了几粒后,突兀了说了句:“以前也有个人会在饭后给我准备消食片,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及时意识的倾听的对象不太合适,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开始盯着那盒消食片发呆。
权一看着她的侧脸,笼罩在从外面照射进来的灯光里,皮肤显得更加白皙。给人一种远离这个世界的感觉。他想起今天南世说她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开始怀疑,是不是她以前给他们经营了一种假象,那天晚上他们看到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说来也很奇妙,以前上大学时,他们一直都带着她玩,但是她始终都保持一种很奇怪的距离,不刻意撒娇讨好,也不疏离。必要时会露出浅浅的笑容将针对她的话题轻轻带过,让人不忍心继续作弄她,就像今天晚上这样。更加奇怪的是,她好像对自己有种特定的礼貌和保持距离。明明跟自己接触的时间多于南世,但是偶尔会和南世一起斗嘴打闹。但从来不会主动跟他讲一句话,当然除了来医院看诊的时候。明明他比南世更加先认识她,他对此一直很疑惑。
“那天晚上你们也在那家酒吧?”
权一被轻轻的声音拉回思绪:“嗯。”脑中又浮现她那天晚上抽烟的神情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有段时间了,不要跟我姐说,不然她会借机小题大做。”
“她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喝酒吸烟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源”权一没忍住开口问到。
“我一直有个疑惑在心里好久了”。夏和突然转过头盯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道。“你当初答应我姐帮我治病,还这么好脾气地照顾我,其实是因为爱屋及乌吧。不然像你这种淡漠的性情,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缘由”。
权一在回家的路上想了想,夏和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她像只鸵鸟,揣着明白只会装愣充傻。现在变得像只刺猬,躲不过的时候会用刺来进行自我防御。其实刚刚夏和说的那个疑惑他没回答她,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复。
上大学的时候的安昭希在他们学校漂亮的很出名,他和南世和她三个人玩的好,是因为大一的时候同乡会认识的。年少在异乡,能有几个人陪伴你给你温暖是件值得感恩的事情。况且安昭希不仅人漂亮还很活泼大方善于照顾人,跟南世是同一种人,而自己性情冷漠话更少。
那时候的安昭希可以说是给他带来了很多欢乐,怎么形容呢,就是遇到一个像自己一样优秀的异性,还带来了一些温暖,多少是有点吸引人。
但是后来偶尔听见安昭希跟南世说她结婚一定要找比她优秀比她大,能让她感到安全感的人。自己就慢慢放下那种心思了。当时觉得安昭希是他见过最没有安全感的女生,整天都把安全感三个字挂在嘴边,后来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见到她的表妹夏和的时候,才知道世界上有更缺乏安全感的人,只是她从来不表露出来。
说话的时候很小声,很怕惊扰别人。走路的时候总是贴着墙走,人多的时候总是走在最后一个,关门的时候会确认好几遍,皱了衣服绝对不会穿,绝不会给人添麻烦……
其实夏和的那个问题他只回答了她一半,他那时候会答应安昭希其实是因为他当时在看一部电影。刚好里面主人公在说这样一段台词:我整天都在想那颗树下的狐狸,我确定回到森林一定会找到它,我心中下了决定,我要养那只狐狸,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冒险才要开始,冬天过了一半时,我逐渐成为一只狐狸。
那时候他听着这段独白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夏天,他们一起在Z市的海边玩,他对这种玩水玩泥沙的一向不感兴趣,就躺在沙滩椅上看着他们玩,他旁边椅子上躺着旱鸭子夏和。太阳很烈,她没戴太阳镜却非要睁着眼睛,他一转过头就看见,眼泪从她眼眶里溢出来了。
不知为何,电影中的那只狐狸渐渐变成了夏和的脸。他突然一时兴起也想养只狐狸,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冒险那时候也开始了。
我们可以慢慢向前走,但绝不可以向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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