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喧闹声落了,走廊里恢复了如死灰般的寂静,耳机中单曲循环的音乐让我陷入沉思,沉思中记忆被迅速的带回到五年前的那个傍晚。
那时,信的谣言那个傍晚我记忆深刻,那个傍晚发生的一幕幕,让我铭记于今。
“一一啊,放学了哈,有时间帮婶婶把这条线缠完吗?”
婶子是刚嫁来的外地“城里”新娘子,听说学问还挺高的,打扮很时髦,见多识广的样子。我很喜欢她,不光因为她长得美说话好听,最重要的是感觉她学历很高,和她在一起的话应该可以学到一些新知识。比如缠绳子,那时我九岁,看着那像风车一样的木架子,可以制作出那种很粗的五彩的绳子,眼里全是崇拜,心想这个应该就是先进的机器吧。
“好啊,等我放下书包就来找你。”
以前我都是远远的看着婶子自己把玩这个机器,这一次她主动邀请我帮助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啦。
“哎,是这样的,先把这几根不一样的布条排好顺序缠在一起,然后我们一起再搅动木架上的把手。对的,就是这样,果然咱们一一不是白考那么多分,上学好,聪明着呐。”婶子笑起来的样子就像迎春花一样,空气都变香了。
“一一啊,你妈妈对你好不好啊?不然来我们家给我当干女儿吧,婶婶给你买新衣服穿,给你买好吃的。”
“我妈妈对我很好啊,我不想当谁的干女儿。”我嘟囔着嘴,想起了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
“那你妈妈怎么都不给你买新衣服,只给你姐姐买。”婶子说这话时语气坚定的很,就像我妈妈真的背着我给姐姐买了新衣服一样。
“不可能,妈妈给姐姐买的话也会给我买的。”我觉得漂亮的婶子一点都不好看了,净说一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哎呦,一一你还不知道啊,你姐姐刚刚还来我家玩的,穿着新衣服,可漂亮了。不信啊,你回家去看看......”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飞奔回家跑到了姐姐的房间,屋里没有人,但是姐姐的衣架上挂了一件带着粉色蕾丝边的小礼裙,和我上周在图画书上看到的公主穿的衣服是一模一样。“妈妈肯定也给我买了一件,我要去找找。”想到这立马返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我的新衣服。
“一一,你在干嘛?快来洗手快要开饭喽。”
“昂,我知道了。”
床上,被窝,纸箱子,衣橱,书桌下,床底,我几乎翻遍了所有的角落,最后还翻看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可是一无所获。
“哎呦,一一你还不知道啊,你姐姐刚刚还来我家玩的,穿着新衣服,可漂亮了。不信啊,你回家去看看......”婶子的话又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我瘫坐在地板上,小声的啜泣,原来我的妈妈真的不爱我,妈妈只爱姐姐,小声啜泣变成了泪如雨下。
“一一,吃饭喽。”妈妈催促吃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我选择不回答,埋头哭泣。
“一一,开门,吃饭啦,妈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我望向门口,“我才不要狮子头,凭什么姐姐就是买新的小裙子,我什么都没有,偏心。”我在心里暗暗比较着妈妈对我和姐姐的爱,小声嘀咕着,委屈和伤心终于积攒到了要爆炸的时候。
“我不吃,你不是我妈妈,我不吃你做的饭,你是坏人。”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怒吼着。
敲门声停止了,似乎妈妈生气了。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对妈妈说过如此难听的话,相同的,无论我做错什么事情,妈妈也没有大声说过我一句。
门外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和姐姐的声音:“妈,怎么了,妹妹喊什么呢?”“不知道,你问问她,哎哟,我觉得她八成是欠教训了,这才上了几天学就要造反了,越来越不像话......”“好好好,妈你别生气,我问问。”
“开门,一一,是姐姐。”姐姐急促的敲着门。
“你才不是我姐姐呢,你是捡来的,你赶紧走,离开我家!”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妈妈已经给爸爸打电话找到了钥匙,姐姐和妈妈生气的站在门口盯着在地上哭成大黑猫的我。“顾心一,谁让你把房间弄这么乱的,你给我站起来,说清楚。”妈妈的声音一点点在提高,仿佛是越吹越大的气球发出的滋滋即将爆炸的声音。
“你偏心,你给姐姐买新衣服,凭什么不给我买。”
“谁告诉你的。”
“我都看见了。”
“那是你姐姐用自己参加比赛的奖金买的,为了以后参加其他比赛的。”
“我不听。你就是偏心,不给我买。我的文具盒用姐姐剩下的,书包也是她背过的,就连衣服都是她选完之后剩下的。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东西?”
“你的东西不都是你和姐姐一起挑自己喜欢的吗,偶尔是姐姐用过几次的,姐姐保管的很好,为什么不能用,你什么时候学会攀比了,顾心一?”
“凭什么,这些东西我都不用了,都是破的,破的......”说着我把姐姐三天前给我的文具盒朝着姐姐站的地方摔了出去,文具盒成了两半并且把姐姐的右手划伤了,殷红的血像破了冰的河流任性的流着。
“啪!”
当那记耳光声响起时我的左脸已经像被火烧的一样发起了烫,妈妈第一次打了我。豆大的眼泪像坏了闸的水龙头汩汩流到脖子,流到胸前的红领巾上。
“今天你不用吃了,在屋里好好的给我反思,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知道自己错了,再吃饭,反思不好,也不用上学学习读书了。”妈妈被我惹怒了,她的眼睛泛着红色的血丝,像布满天空的光晕。
“妈,别打妹妹,她还小。”姐姐捂着流血的手拉住了妈妈,替我求情。
“你不要说话,我们去诊所。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好好反省。”门被用力的带过去合在门框时发出的“咣”的那一声,把我从刚才的疯狂状态中惊醒了。
终于,屋内安静了,院子里安静了,只能听见我的心跳声。
突然地,
我想起在我被人欺负时,是姐姐站在前面保护我;我想起姐姐过生日时,总是将最大的蛋糕留给我;我想起只要我喜欢什么,姐姐总是把它给我;我想起姐姐从来不会羡慕妈妈给我买的各种玩偶……
可是就在刚刚,我划伤了爱我的姐姐。
就在刚刚,我想起了那个一直以来很喜欢的婶子,我想起她说的所有的话,第一次觉得她真的是大灰狼。如果不是她那样说,我怎么会产生姐姐抢走了我的爱的想法?
感觉到害怕和后悔的我,也不顾脸上又红又黑,忍着眼泪朝诊所跑去。
包扎好伤口的姐姐和妈妈在往回赶着。
“妈妈,对不起,我把姐姐弄伤了......”
“能改吗?”
“嗯。”
“那抱抱姐姐,回家吃饭吧。”
......
至今我都没有去问为什么妈妈没有借机教育我一下的原因。但是那一次被打的经历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深刻并不是带着仇恨,而是每一次犯错时总会想起来,于是学会了反思和冷静。
成长的路上,经历的种种,最后只有自己明白,那一幕的深刻,让我从此没有再生过攀比的想法,没有再去轻信过谣言。
我想这应该就是我的没有多少文化的妈妈要教给我的。
那个婶子最后离开了家乡,听说依然喜欢说着别人的家长里短,穿着也不再紧追潮流了,而我也已经不再羡慕她的见多识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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