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骑个破自行车，还天天让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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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为数不多的朋友里面有一位姑娘，九零后。天生一副呆萌的样子，整日穿着宽松的衣服，顶着一头几天没有洗已经油渍渍的头发，依然大摇大摆的享受着生活。

用她的话说就是：“我不捯饬是有一个可以接受我不捯饬的人”。她每次说这话的时候总是嘴角上扬，就像是抹了一罐子的蜜一样，甜得让我都觉得发腻，我故作摆摆手让她离我远一点，捂着鼻子说：“别让你的简朴熏陶着我的灵魂。”她总是张牙舞爪的扑向我，唾沫横飞。

我承认，她是幸福的，至少在我们的眼里是的。

我羡慕她，不光是我，在我们共同的圈子里，每一位单身的姑娘都羡慕她。每次大家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总是会提到她，而她就像是有顺风耳一样，即使不在场也会打电话过来，带着质问的口气问我们是不是又说她坏话了。

每次我们聚在一起逛街的时候，她的话题永远都是围绕她的男友，那个可以接受让她不捯饬的男人，然后拽着我进了男装店，饶有兴致的选择几件衣服，一股脑的报出了身高、体重，然后让售货员打包、付钱，提包走人。

我曾经留意过她从进男装店到选购衣服再到出门一共才花了十分钟，而她每次去女装店的时候，从进门到出门却花了足足一小时，结果还是两手空空的出来。每次见她从女装店出来的时候总是兴奋的样子，我就好奇的问：“难道没有一件合适的吗？”而她总是会像个孩子一样挎着我的胳膊说：“有合适的啊，但是我已经试穿过了，所以就不需要了。”

“为什么？”我实在是好奇，因为没有哪个女人是不喜欢买衣服的，没有哪个女人是能抵得住美丽诱惑的。尽管她是一个不爱捯饬的人，但是她也爱美。

她顿一下了说：“因为他没有钱，所以我可以拒绝这些美丽的衣服”。

“为了他？”我实在是不解。

她松开挎着我胳膊的手，加快了脚步说：“因为爱情”。

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奋不顾身，包括放弃美的权利。

 -2-

她和男友是大学同学，是她追的他。我们都曾经嘲笑过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一点都不矜持，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往上扑。而她总是两眼眯成一条缝，笑嘻嘻的说：“我愿意啊，机会是争取来的，谁说只能男追女啊。”

毕业之后她追随他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后来和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只能隔着时空偶尔聊聊微信，但是每次聊天的时候她总是不愿意发语音，一段话非要一字一字的打出来，然后在发一个大笑的表情。我们聊天的内容也从她的男友变成了互相问候，她会问我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我反问她，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不委屈。”手机屏幕亮了，弹出一条消息。我握着手机死死盯着弹出的这七个字。我想，她一定是觉得委屈了。

“亲爱的，如果觉得不幸福就回来吧，别让自己在该放肆的年纪受了不该受的委屈。”我一口气编辑完这句话，点击了发送。我想她那么聪明，一定能理解我说的话。可是，手机屏幕却一直没有再亮起。

我想，我懂了。

第二天我坐上了开往她所在的那座小城的列车。

我想见到她，还有那个让她委屈的他。

贴着窗户，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有眼泪顺着流了下来，冰凉，冰凉。世界这么大，都还没有好好看看，就被囚禁在爱情的牢笼里，难免会觉得委屈。

列车在经过几站之后终于到了那座小城。出了火车站我打车去了之前她留给我的地址。我没有告诉她我来了，除了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之外，更多的是我想知道她的生活，真实的生活。

我站在楼下，看着二楼东户的窗户上面还贴着喜字，我不禁发笑，一定是她故意贴上去的，因为他们并没有结婚。

我上了楼，楼道里很安静，静得让我竟然有几分害怕。我裹紧衣服加快了脚步。我敲了敲门，没有答应。我想今天周日或许他们出去玩了吧。

我下楼打算在小区里溜达溜达等他们回来。

正当我得意洋洋的坐在草地上看书的时候，她回来了，是哭着回来的。

她依然穿着宽松的大卫衣，大到几乎能把她小巧的身材包裹起来。我将书放进包里，安静的走了过去。还没等我开口，她就认出我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我除了掏出纸巾，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我想安静的让她哭一会比对她说一大推安慰的话更有用。

她似乎是哭累了，站起来用肥大的衣袖擦了一下脸，努力的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会哭呢，”我调侃道。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步行街吃了好吃的麻辣香锅，她拿着筷子敲打着桌子大声吆喝道：“麻辣香锅，不要麻，不要辣，不要锅。”说完自己笑的前俯后仰。

我却始终笑不出来。

“跟我回去吧？”我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豆汁。

她将头转向一边，我看到她用手抹了抹眼角。然后她使劲摇摇头说：“不了，在这挺好。”

她是倔强的，从一开始就是，追他的时候什么都敢去做，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顿饭我吃的很少，而她却狼吞虎咽的全部吃干净了。结账的时候，她嚷嚷着要付钱，我也就没拒绝，可是她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掏出了25块钱。老板娘看看她手里的零钱，又看看站在她身后光鲜亮丽的我，尴尬的笑了。我上前将她攥在手里的零钱拿了过来，塞进了她的卫衣口袋里。

那顿饭是我请的，但是我不开心，她也不开心。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不语，而她总是千方百计的给我讲一些她认为开心的事情来逗我笑。

“你认为你现在幸福吗？”我问。

“你认为我不幸福吗？”她竟然反问。

然后接下的一路上，她就在拼命向我解释下午的时候为什么会哭，向我解释平日里的他对自己有多好，向我解释他们现在在一起有多么的幸福。

而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因为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到楼下的时候，我看到二楼的灯并没有亮起来，而她的眼神也明显暗淡了下来，脸上挂满了失望。我说：“咱们散散步吧，也好久没见了。”她点头应允。

那晚的月光凉如水。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回来？”我问。

“加班了可能，”她回一句。

“可能？”我疑狐地看着她。

她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甩甩胳膊说：“加班了。”

我知道她在说谎，但是我不想去揭穿她，我只是想给她一点点维护爱情的权利而已，毕竟是自己的爱情，总有不想与人分享的地方。

 -3-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聊到以前，聊到以后，唯独没有聊她的爱情。

第二天周一我赶了最早的一班车回去了。她没有去送我，她说她要去给他送早餐，而我只能笑着祝她幸福。

之后因为工作关系，我们之间的联系愈发甚少，只是偶尔想念，却一直未曾碰面。

后来一日我闲来无聊的时候，打开了自己的博客，找到了我关注的人，里面有她。我点击进去，里面很多照片已经看不到了，不知道是被删除了还是被加密了。我冲了一杯咖啡，开始翻看她的每一篇博文。

已经是深夜，我竟然没有丝毫困意，我已经接连喝了几杯咖啡，不知是咖啡使我兴奋还是她的文章使我兴奋，总之，即使我早已泪流满面，却依然迟迟不肯入睡。

原来她这几年过的一点都不好，每次在朋友面前都是故作坚强，强颜欢笑，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过得不幸福，她怕被嘲笑。

毕业后的她追随着他来到那座陌生的城市打拼，因为学历又不算高，又没背景，没经验，找工作常常碰壁，所以他开始变得脾气暴躁，经常无故发脾气。那段日子她简直要疯了，每天都在争吵中度过，她想过要分手，可是每次在争吵过后看到他像个孩子一样的拥抱着自己，就什么都不想了，忽然又很爱很爱了。

我对着电脑屏幕骂了一句：“狗屁爱情。”

再后来，他工作稳定了，便让她辞职在家。她当然是不愿意的，于是又是激烈的争吵，那一次，他摔门而走，留下她蹲在地上哭干了眼泪。那一夜，他没有回来。而她，窝在沙发里等到天亮。她想，也许当初爱错了人。

女人永远都是这样，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他在外面的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而她终究还是败给了爱情，选择了辞职在家，每天盯着天花板过日子。有一次他要带她去赴一场聚会，特意叮嘱她穿得好看一点，而她翻遍了整个衣橱，依然没找到一件体面的衣服。他有些生气，将满满一衣橱的衣服全部抖搂出来扔在了地上，对着她怒吼道：“你还是女人吗，你竟然连一件能拿得出手的衣服都没有。”她有些委屈的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但是依然笑着对他说：“没关系啊，反正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和衣服无关。”他扭头去了客厅。

那次聚会他终究还是没有带她参加，理由是：“我的女人应该是光鲜亮丽的，而不是蓬头垢面的。”

她再一次受了委屈。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开始捯饬自己，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去练瑜伽，去美容，去学习插花，她只是想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而他看到自己的女人每一天都在变化当然会高兴，他会在下班之后接上她去超市买菜，尽管是自行车，但是她依然很满足。

宝马车里的爱情并不一定是真爱，但是自行车上面的爱情一定是真爱。

我想，至少她是爱他的。

她以为这样的简单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地老天荒。可是，都只是她以为的。

有一次下班他骑车带她去兜风，正好遇见一同事开车接女朋友，互相问候之后便离开了。第二天他刚到公司就听到同事在小声议论说他一个大男人还骑个破自行车也不嫌丢人。他生气，请了一天的假，回到家就对正在擦地的她大呼小叫。她知道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她能猜到一定是昨天遇到的同事在公司里说了关于他的坏话。她来不及解开围裙便上去拥抱他，没想到却被他推了一把说：“衣服那么脏，别碰我”。她的眼泪哗的就掉了下来，滚烫滚烫的。

那一次，她像个疯子一样对他吼叫，几乎是把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全部吐了出来。她向前撕扯着他的衣服，没想到他却一巴掌甩了过来，重重的打在脸上。

她懵了，捂着左脸，任凭眼泪肆无忌惮的爬满脸庞，却一动不动。

一巴掌都可以解决的爱情，不值得再去留恋，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结束，毕竟爱情开始的容易，结束的难。

掺杂着流下的眼泪，我喝光了最后一口咖啡。

我想，她与我的聊天从来不发语音一定和这个有关，因为打出的字读不出心情，而发出的语音却藏不住心情。

-4-

那一巴掌之后她们终究还是分手了。

她独自一人背着背包去了一趟西安，在西安将头发剪短，然后自己去了丽江，在丽江的束河古镇疯玩了三天之后，发信息给我：“我爱上了这座城，所以我决定留下来，与人无关。”

我笑，我知道他的老家在西安，他喜欢的城市在丽江。

半年之后，她突然给我发信息，让我去高铁站接她，她回来了。我调侃道：“怎么舍得回来了，难道移情别恋了。”

她站在风里冲着电话喊：“别废话，快点来接我。”

有些地方不能呆久，因为你本来就不是那的人，对于那座城你永远都只是过客。

吃饭的时候我问她：“后悔吗？”她喝了一口啤酒说：“他骑个破自行车，还天天让我哭，我凭什么后悔！”

我们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在一无所有，穷困潦倒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无怨无悔的陪伴着自己，她要的也许很简单，一顿简单的早餐、一张打折的影票、地摊上的一碗面、打折换季的衣服，又或许是清晨起床后的一个拥抱、一次单车旅途上的约会，都足以让她开心一整天。因为你是骑自行车的，所以爱的简单。但是请记住别让单车后面的她迎风哭泣，因为你骑个自行车，凭什么让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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