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之美

    经常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读书?”我也常常被问得钳目结舌，难以直言。后来我窃自琢磨了一下，会不会是因为要身居高位，听人唯诺？会不会是因为要万贯铜钱，挥洒如土？又或者会不会是因为要放浪恣意，纸醉金迷？……这些都大概是读书所成的最高形式，也不正好是芸芸众生所梦寐以求的吗？

    当然，我这里说的是“读书”，便自然指莘莘学子了，或者说，所有读书的人。

    有的人便要说我瞧不起那些不读书的人了，事实不然。曾不过一介亭长的刘邦，你说他读过多少书？还不照样入主中原，成千秋功名；武打巨星李连杰拍戏时意外被发现不懂字，还不照样名誉满钵，享万人追崇；没读过书，却身价百亿的陶华碧，还不照样创己之新，得世之尊名……这样的例子举来至今为人津津乐道，所以每一细想他们的成就，他们的另番“美”，我就稽首百拜也不及万分之一敬也！

    回到正题，古代设立科举制，学四书五经，习八股文，以为搏功名之必要。于是出现“悬梁刺股”等刻苦的奇象，为什么是奇象呢？且试想一下，深更半夜的，屋内灯火熹微，在这孱弱的油光之中忽然闪出一影子，扯在墙上老长老长的，要么悬发入梁，要么擎锥高举猛刺大腿，那场景岂不惊煞他人？直到是腰酸脖痛，汩汩血流，却仍坚持不放弃，可见古人们就已经看到读书之美呢！

    但窃以为此种行为却不大可取——什么样的美使人残忍到如此凶恶之地，可见是带刺的玫瑰罢！

    玫瑰虽外美内毒，但使人陶醉的魅力却无可限量。“悬梁刺股”所看到的读书之美只是虚象，暂且尚是人家的温暖，自己的敷衍自己痛苦的温存，等到中榜登科，那时便才是看到了真正的读书之美。这就与当今很多正在苦战高考的学子极其相似，——“考上大学就好耍了”！

    而有权了，富贵了，高人一等了，囊中阔绰了，这种真正的美也便渐渐消弥了。

    读书于此种而言本身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待到自己花漫山野，已无需再用读书来点缀自己的“功名册”时，便弃之如敝屣了。长此以往，多利了，谄谀了，“不惜代价”了，通透伪装了，而所谓的美也彻底沦落了。

    所以呀，“悬梁刺股”的精神可学，但其带有目的性地遐想便是害人害己了。

    但是，有时候也不尽然，或者大可不以为意。任过滁州太守的欧阳修一路靠着科举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也算不易，但他却不一样，在滁州时，看着那“环滁皆山”，情不自禁，喜不自抑，时常与众文人墨客举觞赋诗，聆听涓流山鸣。你说他有“读书之美”吗?有的人认为他本就“命途多舛”的仕子之路在京城能够安身立命就已是天赐嘉惠了，却不料又被黜往穷乡僻壤之地，他的“读书”恐是辜负了先前所向往的吧。

    实则不然。殊不知欧阳修当这个太守可谓是“不亦乐乎”，否则，何能有“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的喟叹，又竟是那样的酣畅淋漓。山涧之间，古亭之旁，官民遥相吆喝，虫鱼互为照应，将读书置于其中，那其实是最令人开怀与神游的吧，可见，沥酒汩汩直下之时，已经将所有的“寒来暑往，日月寖疏”抛之不顾了，我想。

    “我为什么读书？”那个问题稍不留神就浮出了我的脑海，以致久久无法释去。走在路上，边走就索性边想想吧，——“什么悬梁刺股的精神，说实话，我大体是没有那个神勇的；也学学那些迁客骚人，没事就来对酒当歌呗，也实究没那个本领的……”想着想着，大抵不知所想。

    正魂游饧住时，兀然，一片枯叶面着我向着地面婆娑而去。刹那间，我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心坎，又如万籁俱寂时不知是谁遽地敲了一声磬，我被吸引住了，不知不觉竟想跟随它在空中翩跹的舞影觅踪而去，我似乎是看到了，那一攒舞影，如是而非，犹像一个美人儿正婀娜地起舞。枯叶如旋风一般疯狂旋转，转呀，飘吧，你的用心——勾勒出一段曼妙的身姿，——随着和你的同伴混淆在泥土里便终结了。我伸手想触碰什么，秋的余香还未散去，什么都没有，我又弯下身子拾捡，全都一种模样，呜呼！

    但，我懂你的用心。这也足够了。

    多年以后，又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读书”？我为什么读书？毫不犹豫地说，为了留住那些不经意间划过心中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