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三奶奶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槐树,另一棵也是槐树。(提前声明,我这一句没有要抄袭谁的意思啊!哈哈……)
两棵树都长得高高大大,枝叶参天。它们在门前遮出很大一片浓荫,于是,在那个年代,在那个夏天,那里便成了老太太和小孩子们的乐园……
那时候,三奶奶已是满头银发。她最大的快乐就是吃饱了饭,搬几个小板凳往门前一放,然后坐在那里纳鞋底儿或者是掐辫子。三奶奶是一个很有号召力的小老太太,只要她一出来,一会儿功夫她家门口就会聚一大堆的人。什么大奶奶,二奶奶,婶子大娘,还有就是小孩子……大人们一般手里都拿着活儿,谁谁的辫子掐得好,谁谁的鞋底儿纳得匀,她们在这儿一边张家长李家短得闲聊,一边在这儿切磋着武艺。小孩子们不干活儿,但他们也喜欢搬个凳子夹在奶奶们中间。孩子们都很喜欢和老人们待在一起,因为他们知道哪个老太太肚子里都装着几个好故事。我那时候还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我是一个特别喜欢听故事的孩子,所以只要三奶奶一出现在门前,我立马儿就能到。除了讲故事,奶奶们有时候也会教我们掐辫子,但是我这个人天生的比较笨,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再掐辫子了,我依然不会……
六七月份,正是槐树开花的季节。有的人家会在槐树开花之前,采收槐米(槐树的蓓蕾)拿去卖钱,但是三奶奶家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卖过。她家的大槐树开了一树的花,树下白花花的也铺了一层的花,很美,也很芬芳……那时候,像我那么大的小女孩都喜欢玩儿一种游戏,就是拿一根掐辫子的麦草,把地上的槐花捡起来往麦草上夹。一夹一串,一夹一串,拿在手里就像拿着一串串落在棍儿上的银燕儿一样漂亮。男孩子不玩儿这个,他们都在打那些树上没有来得及开花的槐米的注意。他们准备好了竿子和钩子,等大人们都走光了,就会出来偷槐米。槐米是味中药,听说很值钱。我曾经看见哥哥在窗台上晒过槐米,但是我自己却从来没有弄过。槐米晾晒好了以后绿绿的,还会有一股淡淡的中药香。那时候,因为家庭条件都不太好,孩子们大多都会到处采摘人家遗落的槐米自己挣上一点零花钱。不过和槐米相比,我更喜欢的是槐花。我喜欢那一树树开得热热闹闹的小白花,喜欢那落在地上的一层层的花羽,更喜欢那四处飘散的淡淡的槐花香……
八九月份,当槐花落尽之时,树上就会结出一串串念珠儿似的槐豆。那时候,我们往它们叫”槐莲干豆”。说是干豆其实还没干,它们要到冬天槐树落了叶子以后才会慢慢地被风干。在没有被风干之前,它们通体透亮就像一串串小葡萄一样可爱。在那个娱乐资源匮乏的年代,我们常常会把这些小槐树豆子打下来拿着玩儿。
“它们也是可以吃的……”三奶奶说。
“真的吗?”馋嘴的孩子一听说可以吃,就忙不迭得把那槐树豆子往嘴里填……
“啊!……”然后他们就会扑得一口啐出来,“又苦又涩太难吃了!”他们大叫,于是我们就在一边看着笑。
“不是那么吃的,要这样吃……”三奶奶拿起一颗槐豆用手指甲把皮剥了去,然后从槐豆上剥下一层白色的果肉来。
“这样就能吃了吗?”我们问。
“还不能吃,太粘了,上面还有豆角的苦涩的汁水,要洗了去……”
“要是没有水还不能吃呗!”有孩子问道。
“也有办法……”三奶奶把那只有小手指甲大的白色果肉放进门口的土堆里去揉搓,一会儿便把果肉上的粘糊糊的汁液都揉掉了。那点儿果肉变得白白嫩嫩的,晶莹剔透。
“啊?土里弄出来的也可以吃吗?……”孩子们惊讶的看着三奶奶把那不大点儿的果肉放进嘴里,然后看着她咯吱咯吱地嚼。
“好吃吗?”孩子们看着但是谁也不敢当着别人吃,那土里揉搓出来的东西毕竟不太卫生。还是拿去用水洗吧……我也偷偷的尝试过了,不过用水洗的不好吃,槐树的味道冲不怎么掉,还是用土揉搓过的好吃。一嚼咯吱咯吱的,味道感觉很Q很清新,甜丝丝的,还略带一点槐豆的香……
冬天的时候,北风呼号。大槐树这时候都落光了叶子,枝头上剩下的只有那一串串葡萄干似的已经快要干透了的”槐莲干豆”了。
听说这种”槐莲干豆”这时候也是可以入药的,有些地方的人跟它们叫作“槐角”,好像有人还用它们泡茶喝,说是可以治病。我们年纪小没还有什么病,所以,我们只会拿它们去捣鼓着玩儿啦……
去捡些槐莲干豆来吧,放在瓦片上用石头咂……因为槐角里含有一种凝胶,砸烂了,成了泥状便会很粘,这时候把它们团成一个球,晒在太阳底下,干透了以后会像石头一样坚硬。小孩子们这时就可以拿这槐角球当玩具球玩儿。这当然也是三奶奶告诉我们的,哈哈……
时光冉冉,一晃三十多年就过去了。现在三奶奶已经不在了,她家门前的那两棵大槐树也早不在了。但是在梦里,有时候我还能闻到那一缕缕随风逝去的槐香味。槐米香、槐花香、槐豆香……点点滴滴那些童年的味道啊,让我们到哪里再去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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