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依依

聚散依依

午后的暖风微醺的拂过眼眉，柔和的光线散落了一地。我轻轻的推开了招牌醒目的甜品店的大门，径直往里走了进去。感受到两道略带凌厉的目光，我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小七和瞳瞳所在的位置。

“喂，我说阿浅，我们难得在这聚一次，你能不每次都迟到么？”小七嘟着嘴不满道。

“拜托，从我家到这里可得一个小时的车程，你说我容易么？”

“好啦，赶紧点东西吧，都快饿死了！”

午后的时光走得很快，我们照例在十字路口分开，然后三人朝着不同方向离开。

那是，我以为，相聚甚欢，离时依依，这便是我们之间不变的定律，不变的感情。

我开始记不清是从什么开始，我们所定义为永远的东西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进入了从未想象过的轨道。或许是我们太爱将感情用时间加以衡量，以为时间与感情总是可以成正比。我和小七做了十一年的好朋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直到瞳瞳的出现。

瞳瞳刚出现的那段时间里，我并没有任何负面的感觉。我们三个人形影不离，一起吃饭，一起上图书馆，一起逛街。那时我以为这是天底下最坚不可摧的感情。

直到瞳瞳无意中在某一天兴起的话题里发现小七与她有着共同的音乐才华、梦想和喜欢的明星时，我的危机感也顿生起来。我并不懂音乐，只看得懂简谱，对八卦也并不热衷，于是这些便成为我和小七之间非共同的话题，然而瞳瞳的出现弥补了这一空缺。

我开始在三个人的友情里落了单，在每一天陌生的话题和她们逐渐紧密的感情里保持着同样的沉默。我感觉到心口处清晰的微疼，说不清的情绪正在扎根蔓延。

我像以前一样走到小七的身后单手夺过她正在翻页的本子，想和她玩闹。只见她慌乱的站起来，侧过身子抢夺我手中的本子，充满焦急的脸在我的眸中无限放大，她冲我喊：“还给我，那是瞳瞳的日记本，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我呆愣了一下，小七迅速夺回本子，无意间指甲在我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那一瞬间，有什么正在抽丝剥茧的生长，看不清形状，却在黑暗的角落闪着微弱的光，萦绕在心头的悲伤让自己错愕不惊。我看见小七的眼睛里闪着歉意的目光，我只是笑了笑，然后走开。我知道她们有了两个人的秘密，而我是那个站在窗外的局外人。我总是在想，那一刻我的背影在小七的眼中一定显得特别单薄。

我越来越无法走进她们的欢声笑语中，三个人的欢闹变成两个人的秘密私语。我开始用大量的时间去做各种习题，以此作为保持沉默的理由。偶尔有着“今天作业多不多”这样的句子飘来，我也只是淡淡的回答。有时我会在她们对什么事情兴致勃勃时，说她们无聊，不知道抓紧时间认真学习，然后泼上几盆冷水，让气氛异常尴尬，最后不欢而散。

我甚至不知道小七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孩，直到同桌问我有关那个男孩的事情，我才知晓小七和瞳瞳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我以为她们会因此而疏离，没想到她们的感情却变得更好，于是每一天的话题里又多了那个我并不了解的邻班男孩。

我开始恨小七，恨瞳瞳，开始在三个人聚在一起时早早的离开，甚至开始厌恶每一次的聚会。我害怕看到小七和瞳瞳逐渐亲密的身影，而与我只是渐渐的疏远。我不明白十一年的感情怎么会敌不过一年多的相识，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与小七之间单独的相处也在流逝的时间中被沉默居占上风，感情终究是淡了。

我作出了那个我不得不作的决定。我离开了三个人的世界，没有争吵，没有任何的抱怨而安静的退出。离开时没有难过那一定不是真的，但是当三个人的感情失衡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人受伤害，这场友情就已经注定走不回最初。已经，回不去了，我知道。

擦肩而过时我看到小七和瞳瞳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装着没有看到，只是像个高傲的公主般的走过去。那一刻，我明白我将曾经的感情隔在了云的另一端，我没有办法在三个人的友情里扮演一个不被重视的角色，我的骄傲不允许。

我很快找到了新的朋友，重复着过往那些聚散离合的日子。我是快乐的么？我问着自己却没有给出答案。只是我知道我还是想念着她们，还是会在她们玩闹时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她们。没骨气，我骂自己。

终于在某一日的下午，我从同桌那里得知了小七和瞳瞳闹翻的消息。那个邻班男孩向小七告白，而小七答应了他。瞳瞳在得知他们交往的消息后立刻变了脸，质问小七为什么明明答应自己不会和那个男孩在一起却不守约定。小七说她当初没有办法预料到这些，没有办法放弃这个优秀的男孩，放弃这份幸福。当瞳瞳愤怒的向小七喊出“我恨你，我们再也不是朋友”这句话的时候，她们的友情也正式结束了。听完之后，我突然有一种似是报复的快感，却又有一丝难过，甚至有想要去安慰小七和瞳瞳的冲动，却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立场站到她们身边。

三个人的感情如同消散的烟火，已经捕捉不到踪影。

之后并没有多久，小七和那个男孩分手，我不知道原因，也许是并不想要知道。

高三备考的日子苦涩的令人发酵，我用尽全力拼命学习，在忙碌充斥着大脑的生活中，暂时忘却了那些令我烦恼的事情。

时间如同洪流，一个半月后，在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天，小七约我和瞳瞳最后一次聚会。我没有拒绝。这一次，我也没有迟到。

“阿浅，其实我一直想说对不起。”

我没有作声。

“阿浅，真的抱歉，当时我不应该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而忽略了你，可是后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不想失去这份友情，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我看到小七和瞳瞳的眼睛里闪烁着真诚，原本放不下的情绪又纷涌而来。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强迫自己离开，年轻的固执的风中摇曳然后出现一道裂纹。原来对于自己真正在乎的感情，是即使它不完美却还义无反顾的靠近，是即使被伤的支离破碎却还是不忍说再见，就算它不复原来的样子也想要拥着它，继续走下去。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瞳瞳，终于开口问道：“瞳瞳，你还在恨小七吗？”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她没有办法真的去恨小七，毕竟那样真实而又温暖的友情给了她太多的回忆和幸福，以后她还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可是这样的友情恐怕并不多了。所以她选择原谅小七，继续做朋友。

我看到小七的眼睛闪着亮亮的东西，然后她感激的冲瞳瞳点了点头。

原来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在这场友情里付出了爱和恨，都受过伤害却始终不愿离开。原来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苦乐一直将我们紧紧的捆绑，让我们不忍分离。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从早晨到下午。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如同一场梦，历历在目的清晰被恍惚而包裹，好像我们不曾散离过。

分离时的十字路口处，我看见小七和瞳瞳渐行渐远的背影散落在斑驳的树影里，我听见风略带动魄的声音，在交错的脉络中印下深深的泪痕。

原来这叫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