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玉儿”我听到了小师父的喊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是那张带着温润的笑脸映在眼前。还不等我回应他,他便低头索吻。我死死捂住嘴巴:“不行不行…没洗漱”
他好笑的摇摇头:“快起来吧”
我看看帐外:“几时了?”
“已经过了午时,我刚入宫回来,发现你还在睡,早饭也没有用”他叹息一声,随后勾了勾我的鼻尖:“起来陪你下盘棋吧”
“你知道我棋艺不佳”
“就是不好才下的么”
“好吧”我指指外面,要他先出去
他往后瞅瞅:“不用收拾,我等你一起”
“我是说,你先出去…我穿衣服”我看了看被子里光光的自己,红了脸
小师父这才明白过来,慌忙“奥”了一声,转身出去等。我一件件穿衣,才发现手脚居然都是酸软的,于是便随意收拾了一下,踉踉跄跄的出了寝阁
他见我出来,赶忙起身,扶我坐下:“还疼么?!”
我脸一红,转移话题问到:“额……有没有饭食,好饿啊”
“已经烧了热水,先去沐浴,我让他们煮了莲藕粥和小菜,等你沐浴完刚好用”
回想起初次入府,小师父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小师父已经让我这个懒妇逼迫得这样的琐事都能亲自料理了”
他替我掖了掖鬓角的散发,暧昧瞬间蔓延开来,他喉间上下动了动,靠近我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再磨蹭,我可要忍不了了……”
我慌忙起身,躲开他的魔爪,跑了出去。小师父追到门前:“一会儿我要去丞相那里,晚上回来带你出去看花灯,可好?”
“恩,好”
“那你等我”
我点点头而去。
吃罢饭,小师父还没有回来,我便来到甘罗静养的别院。可能是正逢中午的缘故,到处静悄悄的。便也不在意什么礼数,直接与侍从进了房内:“好些了么”
毕之正卧在榻上看着书,听到我说话,这才抬起头:“公主”惊喜的眼眸与声音一样明显
“别动”我按住不让他起身:“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已经好了”说话之间,他已经起身,穿上鞋子:“今日刚回来的?!”
我为他找到外袍递上:“昨日回来的”
“为何我没听说!我还想着明日去秦府看你”
“已是午后!便没有打扰”我低下头,掩饰过去
“也是,你定是累坏了的”
我环顾一周:“老夫人呢”
“奥!大概是为我抓药了吧!”见我惊讶,又补充道:“母亲略懂些医理,这些东西都是她做。不过,平日这个时候,她都是在的”
我点点头:“真是不巧!”我挥手,喊进前侍从,献上人参:“这百年人参,是随我陪嫁的!原共有两株,一件那年给小师父补了身体,这件就给你了”
“这…毕之如何敢受”
“不必推迟,你当得”我命亲侍放下:“我这是邀买人心、好让你好好护着公子!这你不知道么?”
甘罗轻笑了笑:“也就是公主了、为了人家着想、却从不肯让人家耳朵受用”
“还不是跟你学的”我笑笑:“好了,我得回了!说好等他的、若是回府见不到、又该怪我了”
他笑意有些僵硬,随后扯出一个更大的笑脸、眼睛都快眯成缝:“好!毕之就不远送了”
“不必!你歇着吧”
…………
刚过了两个时辰,小师父便回来了,不等我梳洗、便拉着我往外走。车马驱逐,来到郊外上柳汀河边的集市中挤桑。我东瞅西看,连跑带跳,感觉是开了眼界,自然快活得不得了
走到一只精致的摇铃鼓面前停下:“你瞧,我发现了什么?”我挥舞着对他炫耀:“这个时代,居然有这个!”
他扬了扬紧握着我的手:“不要再乱跑了,知道害我多担心么!?”我这才察觉,他手上已经全是湿湿的汗水
我甜蜜一笑,指指前面:“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他嘴角显出一丝笑意,下一秒已经将我拽去怀中:“带你去个地方”随后指着我的鼻尖,警示中带着甜蜜:“还有,不准乱跑”说罢,拉着我躲开人群、停在了一家酒肆二楼。
侍儿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不等说什么,便将我们引去顶层的望角阁。这里四面通透,整个柳汀湖尽收眼底:“这里倒不错,正是观景的好去处,小师父你快看,那里是什么花”
“是月光花,仅在夜间开放”
我又指着空中:“小师父你看,站在这里感觉月亮都近了,又大又圆”
他对我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映着月光,竟有说不出的清冷高雅:“准备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
“礼物”他牵着我的手,扶栏而望,大片的黑夜竟然瞬间被灯火点亮,紧接着暗色无波的河内,陆陆续续被沿岸的人群放满花灯。我抬头与他对视,四目相对、情意绵绵。他温润而笑。
再回头,头顶一片明亮,一盏盏漂浮在空中的灯火像天上坠着的星星
“喜欢么?”
“我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音:“…孔明灯?!怎么会?”
“我虽不知道它叫什么,只是在你的画里看到的,料定必是你喜欢的,便照样子做出来,果然可以飞起来”他的眼睛澄亮
“这一切………”
他对我点点头:“都是真的”
我摇摇头:“我想问是怎么做到的?”
“麻烦几个好友而已”
我有些惊讶:“可是,我知道你、从来,不喜欢求人、不喜欢做这些热闹的事”
“为你,我愿意试着与人来往,我愿意试着改变自己孤傲的性格。我曾说过:不能让你孤单,不能让你受苦”
“谢谢你,小师父”
他托起我的脸,温润的唇一点点拾过我的泪痕,最终划进唇里、掀起搅动天地一般的热潮……
…………
2
就这样,经过一系列的磨难,我们终于像所有童话里那样,打败了所有恶势力,成功的相守在一起,过上了平静而幸福的生活,虽然,不久之后我明白了,那只是短暂的平静而已。
这几日,天气渐渐暖了,因着小师父忙碌朝事,撰写律法,我理完家事后,闲来无事便替小师父打理一冬无人照看的花圃。眼见野梅依旧争艳,映着青春年好的女侍们笑逐颜开的模样,又记起往年与绿茵一起追逐打闹的场景
我叹息一声,止住自己的回忆,独自回房闷了好久,为了打发无聊,我绣了一会图案,又想起制作扳机,就是那种绑在袖子里的暗器,用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才将手中的钣机做出形状,愕然记起,小师父今日似乎是沐休,不在宫里用饭,我这才赶紧命厨房烧了热粥,亲自送到书房请罪。
我踏进书房,推门却见甘罗一身黄缎锦袍,伏身在案写着什么
“甘罗?你怎么在这?”
甘罗见我来了,起身施礼:“见过公主”接着回禀道:“是公子要我将自己的想法誊上去,说是回来要看”
“小师父要你写的?!”我上下扫了他一眼,星眸璀璨,衣饰齐整,倒也彩秀辉煌:“小师父从不让门客入他书房,你倒是第一个,看来还是有些能耐的”我说着,已经来到里面。
“公主过奖了,在下才疏学浅,不过是字还能看,遂被公子留用书房”
“你倒谦虚,对了,伤好了么”
“已经好了”甘罗笑着拍拍胸膛。
“那就好”我说完,也不知道要继续说点什么,经秦国一险回来,甘罗好像变了很多,人不冷冰冰了。说话也不带刺了。可是,我却总欠欠的觉得,还不如那样相处起来自在呢。
甘罗不自在的站在那里,气氛明显有些尴尬,他站了一会,才重新坐下身继续写着什么。我收回目光,环视一圈,又将手上端的粥放下:“小师父去哪了?他还没用饭呢”
“奥……韩王传召!跟着宫里的去了。方才那么大阵仗,公主没听见么?”
“哦,刚刚我在研究东西,应该是太投入了,还真没听到”我应答着,自顾翻开着对角桌案上凌乱的一摞摞书简,又抬头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天:“都这么晚了,可知所为何事,何时能回?”
“总不能是好事”他说完,不自觉抬头看了看我,随之尴尬一笑:“也不必担心,就算是派往别国出使,今夜也得回府收拾准备不是”我瘪嘴回他一笑,点点头,他倒说的准确。甘罗随之又问我:“不过,在下倒是好奇,公主得了什么好东西,竟这般入迷,方才那般阵仗都不曾醒神”
“弓弩,自个儿随便做的小玩意解闷而已,得了空给你们看”说真的,如今绿茵不在我身边,我很没有安全感,自苍山脚下被围,不少武士为我而死,大公公也因护我而死,我便开始依照手枪的原理研制可以扳机的弓弩,想着虽没什么本事保护别人,却也不想再有人为我而死。之前一直画图,却都得不到灵感,方才想到绿茵那日苦苦哀求和曾经黯然离去的背影,我竟一下子开了窍,仅用两个时辰便做出了个大概。
我随手拿起另一卷书,打开一看,入眼的字有几分楼阁小姐的娟秀,又多了分一詠成诗的流畅洒脱:“这可不是小师父那种锋芒露骨、刚毅正直的笔术”
甘罗再次抬眼看了看我,却没有多问什么
再细看,这人论点也很有意思:“这是谁写的!此处论点颇有意思:与其空谈礼仪道德,辩证空论,倒不如务实求事!重耕重商!重罚重赏!前半段重耕重罚,倒是与小师父的想法相同,可后面说到重商!估计小师父看了该是摇头的”
甘罗停下誊抄,似乎蛮有兴趣的问道:“不知公主有何高见”
“我同意此处的重耕重商!”
甘罗似乎没想到我会同意作者之论,微怔了怔,脱口问:“为何?难道公主不觉得商人多是投机取巧、剥夺民羹、唯利是图的小人么?”
我摇摇头:“我给你打个比方,一个人有一只羊,而另一个人有三只鸡,二人都想用自己手中的物品与对方交换自己手中没有的东西,有何不对?既然他们之间的交易自己都觉得情愿并且互不吃亏,又为何要阻止?以上这个过程就叫做交易,有交易就有商人,可这哪里就有了投机取巧呢?!商人只是把别人没有的东西带到他们手中,从而赚取应得的辛苦费而已!有了商人,才有了流通,有了流通,才不会物资匮乏。物资充裕生活才会富裕,经济才会发达。当然,这个写书之人也从秦国百姓压抑为例,侧面的反应了这件事,只是,他似乎心中明白,却总抓不住重点”
甘罗搁下手中笔,拖腮嘀咕:“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曾思虑周全,原来是这样……”
“什么?”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便问了一句,但他却恍若未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我也不管他,垂下眼,继续翻看手上竹简:“此人真是有趣”
“又如何!”甘罗听我一声赞叹,立刻回神,这次起身追问
“我记得小师父常说:冰炭不同器,寒暑不兼至,而杂学不两立。主张罢免百家,独崇法学。而编著此书的人,又与小师父反了,他倒提倡习百家精髓,融汇贯通、学以致用。依我看,这个学以致用,改成依时世需求而用就好了。但如此说也算勉强可以通达其意的”
“听闻公主当年在苍山求学时,就以‘无书之论’博得重彩,所谓无书,想来正是因为百家不能合一之憾吧”
“你倒耳朵长”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身侧
“每日与公子相谈,公子多番提及,想不知晓也难”
我微微侧身看了他一眼,笑道:“有人明明是颗热心,何苦每次都假装冷眼冷语!”他目光微动,随后一手环胸前,一手触鼻尖,扮作潇洒的别过头,我哑然一笑,闭上书答道:“如书中所说,百家精髓,须融会贯通,才可学以致用。你祖父甘茂被世人称为杂学大家,想来,正是吃透了这几个字的意思!”
我放下手中书卷,饶身到甘罗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卷小师父新写的改革令,不知是因为卷轴放的太密,还是我抽的太过用力,夹带的甩出一卷刻字的竹简,看字应是小师父刻的。我弯身拾起,顺手展开观看。不觉呆在原地:“这……这不是…马尔萨斯陷阱?!……这…这怎么可能阿……”我一时竟有种口不能言的感觉
“喂!公主,”甘罗将我叫醒,我才重新从惊讶中灵魂附体!他自顾托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问你呢。你刚刚说商人……”
“你先看这个”我打断他的话,将竹简递给甘罗。
甘罗接过去,扫过一行后,紧张的与我对视一眼,随后匆匆低下头、频频皱眉又字字细察。看罢,猛然合上竹简,抬起头惊喜的问我:“你可读懂了什么?”
“此乃天机!”
甘罗微微一怔,随后扯开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痛快的笑了出来:“哈哈哈……”笑罢,他指于我看:“人民众而货财寡……今日我们看了这些,可算是窥探天机?!”甘罗难掩激动之情,几欲手舞足蹈
“能将经济兴衰与社会治乱、人口增长与财富多少的关系捋顺,将庞大烦乱的社会状况书成见解,实属不易!”我接过此书,注意到最后刻书的日期,是先韩王三十三年时,算来,正是他来回奔波与韩楚两地的日子:“小师父疲累又匆忙的奔驰在马车上,也不忘体察民间疾苦,上天不负他,终是得到了这种非上帝视角不能体察的规律规则!说他是上天之子又有何不可!”
“想我甘罗,独享神童之称,也算识人无数,今日方知,人外有人”
眼前神奇的蹦出一副画面:夕阳西下,马车徐徐停到村间的田野边,两袖乘风的白衣男子与田间收割的老农热情攀谈……老农或许并不知道他是谁。又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可以释放多少惊人的能量……
我就知道,他是发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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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萨斯陷阱又称为"马尔萨斯灾难",以政治经济学家托马斯·罗伯特·马尔萨斯命名,这个理论是说人口增长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存资源仅仅是按照算术级数增长的,多增加的人口总是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人口不能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
这个理论其实接近残酷,其隐含的意思便是,当时所有的战争和流血,人民的离乱与挣扎,全都是因为多增加的人口需要被消灭掉。荀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的确没有半分作假,而生活在战国末期的韩非几乎是以上帝视角发现的这个人民众而财货寡的定论,整整比马尔萨斯定论的出现早了近20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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