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才肯舍己?只有为了爱,才肯舍己。世人为了爱自己的国家和为他们所爱的人,才肯舍去他们的性命。【赵四小姐】
我是出生官宦之家的名门闺秀,生得婉约动人,爱慕我者如云,属于我的道路本应阳光,平和安稳。
可16岁那年,天津那场舞会的灯火灿若星河,照亮了天鹅绒般蓝幽幽的夜空,也照亮了我的一生。
轻歌曼舞中,我遇见了你。你是一个风神俊秀,赤胆忠心的美男子。可是你纵然有万般的好,却早有家世,可我还是对你一见倾心。
这一世,属于我的爱情是众叛亲离和无名无份。这一世,陪着你从红颜到白发,属于我的生活是在孤寂荒芜的山野间幽居,可这一世我还是无怨亦无悔……
公元1912年,清帝下诏退位,满清覆亡。同年,袁世凯接替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中国进入北洋政府军阀混战的民国时期。
我就出生在这一年,出生在这个新旧更迭,风雨飘扬的乱世。彼时,东方天际出现了一片绮丽而多彩的霞光。父亲笑呵呵说这是祥兆,给我取名绮霞。
我上有两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在姐妹中排行第四,故而每一个人都亲昵地叫我赵四小姐。
我家是颇有名望的官宦之家,父亲在北洋政府时代,历任津浦、沪宁、广九等铁路局局长、东三省外交顾问,并官至交通次长。
父亲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母亲温柔贤慧,哥哥姐姐对我也宠爱有加。我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家庭里,沐浴着阳光一天天成长。
我祖籍浙东兰溪,在香港出生,不过很快随着父亲的任职,举家搬到北京贝勒王府居住,再又搬迁到天津。
在天津,我被父亲送往浙江人开设的浙江小学堂读书。学校里聚集着一大批浙江籍官员的子女们。父亲希望我成为浙江后裔的一个希望。
我在战火纷飞中成长,12岁后,我又进了法租界的中西女中读书。这里中英文教学,很多老师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我也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Edith”,谐译“一荻”,因此很多人又叫我赵一荻。
在这个贵族学校,我兴趣广泛,我爱好骑马、打网球、游泳、跳舞等等,可是我最大的嗜好还是读书,尤其偏爱新文学,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我气质绝佳,兰心蕙质,我很快就扬名天津,十四五岁时就经常给《北洋画报》做封面女郎。
即使在乱世,我在父亲的庇护下,也一路过得平和安稳。可是一场鬼使神差的舞会改变了这一切。
当时天津有座赫赫有名的蔡公馆,主人叫蔡少基,家资富有,又属于洋派,经常在家开办舞会,成为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所。
那年是1928年,我16岁,听闻很多人对舞会的描述,不喑世事的我带着新奇跑去看热闹。
我进了蔡公馆,衣香鬓影的舞会上,佳丽如云,小荷初绽的我局促不安,和舞会如此不相符,可是这并不影响我成为舞会的焦点。
我拒绝了很多人的邀请,直到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向我走来。他生得倜傥不凡,有着迷离的双眼,我情不自禁跟着他走进了舞池。
悠扬的乐曲中,我们跳了一曲又一曲,我迷恋上了这个人的手指温度,情窦初开的我也有了幻想,希望我们蹁跹的舞步永远不要停,我希望和他跳一生一世。
他就是人称少帅的张学良,是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的长子,素来风流倜傥,是民国四大美男子之一,很多人对他倾心。
他有过很多风流韵事,却也都是无疾而终,因为他已有家世,已有一个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妻子于凤至
我对已婚男子素来嗤之以鼻,可是这个男子却让我信念彻底倒塌。让我欣喜万分的是他亦对我动了情。
我不知道这份感情和他素来的风流韵事相比,有几分真情可言,可是我是真的对他动了心。
我有了执念,我有了想留在他身边一生一世的想法,哪怕是为妾。我们常在北京香山饭店打高尔夫球,又在避暑胜地北戴河频频相会。
我和少帅交往的事,很快被家人察觉。父亲无法接受我明珠暗投,入张家为妾,觉得有辱门风的威仪。
他很快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并将我软禁在家中,派吴妈和一个小丫环昼夜看守,一步不许出门。
彼时,时局发生了巨变。1928年6月4日,北伐军逼近北京,张作霖在撤回奉天的路上,在皇姑屯被炸身亡
汉卿秘密返回奉天、接掌奉系大权、发布了东北易帜,声明服从国民政府。他成了陆海空军副司令、东北边防司令长官。
我被软禁在家里,每天盯着报纸,对汉担心不已。1929年,我费尽周折接到了少帅的长途电话,他说十分想念我,问我可否到奉天一游。
病中的他声音沙哑,我心痛不已,我也无力抗拒我的心,我连连说好。很快,在六哥赵燕生的暗中帮助下,我与家人不告而别,毅然来到东北。
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一别,就是众叛亲离。“赵四小姐私奔奉天”,成为小报头条,也在赵家掀起轩然大波
父亲勃然大怒,从1929年9月25日到29日,他在天津《大公报》上连续五天公开发启事。
“四女绮霞,近日为‘自由平等’所惑,竟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规条第十九条及第二十二条,应行削除其名,本堂为祠任之一,自应依遵家法,呈报祠长执行。嗣后,因此发生任何情事,概不负责,此启。”
父亲把我从赵氏宗祠开除,并引咎从此不再为官。父亲远离仕途,退隐而居,和我断绝了一切来往,直到他1952年病逝于北京,我们也再未相见。
父亲的登报,断绝了我所有的后路。汉卿满脸内疚地望着我,带着我走进了少帅府。
那是我第一次见于凤至,她贤良淑德,却坚决不答应我进少帅府。聪慧如她,早已看出了汉卿的这次恋情不同于往日的一时一景吧。
她以我的私奔有辱门风为由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汉卿牵着我的手说不能辜负我的深情。
他们盯着对方,久久沉默,彼此都没有言语。
“我不要任何名份,只求和汉卿在一起,希望夫人成全”我不能让汉倾为难,情急之下的我直直给她跪下
我的这一跪,震撼了汉卿,也震撼了他的妻子。她终究还是一个善良隐忍的女人,她让我叫她姐姐,也答应了我以秘书的身份留在汉卿的身边。
对于这个身份我没有任何怨言,妾又如何,秘书又如何,只要能和汉卿在一起,我可以不要任何名份。
起初我们在外面居住,一天天,我的温婉也得到了姐姐的认可,她在少帅府东侧建起一幢小楼,并亲自监工和装饰,安排我入住。
我爱极了这个房子,我把自己的卧室设在二楼西北角,这里虽然比其它房间阴冷,但抬头就可以从窗子望见大青楼里汉卿办公室的灯光。
那灯光温暖了我,让我柔情满怀。半个世纪后,我的儿子张闾琳去沈阳,我还叮嘱他要到这个房间看看。
1929年我和汉卿有了唯一的儿子,取名张闾琳。心胸宽广,温柔贤慧的姐姐亲自把孩子抱进少帅府抚养。
时局也更加动荡不安,“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加剧入侵中国,汉卿也成了人人唾弃的卖国贼。
带着国仇家恨,1936年十二月,汉卿和杨虎城发动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吧,扣留了蒋介石,逼迫他停止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签下国共抗日的文书。
蒋介石要汉卿送他回南京,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
可是汉卿秉着爱国不叛党的信念,他把东北军交给王以哲、于学忠等人代管。又吩咐参谋长将我和孩子送往香港以防不测。坚决和蒋介石去了南京。
果然不出所料,汉卿这一去就被囚禁,从内地再到台湾,这一囚禁就是50余载,直到1990年才恢复自由身
说好的我和姐姐轮流照顾汉卿,可是我的孩子尚年幼,一段时间后,汉倾让人安排我定居香港。
念着年幼的孩子,我带着万般不舍离开了汉卿。
香港是一个大都市,没有战乱,我和孩子过得很好,可是无数个夜晚,我都对着内地暗暗垂泪。
我和汉卿说好的一生一世相守,如今却成了我独行。
1940年,姐姐被确诊为乳腺癌,这在当时,几乎是绝症。汉卿说服了她去美国治疗。
她辗转来了香港,很慎重地请求我去照顾先生。
对于这个要求,我欣喜如狂,只要和先生在一起,没有名份,被囚禁又如何?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1940年的二月,那是一个冰雪消融,杨柳抽芽的春天。我把孩子托给朋友照顾,走进了贵州阳明洞。
我回到了汉卿的身边,从此我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从贵州几地到重庆戴笠公馆,再到到台湾新竹井上温泉。我们携手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幽禁生活。
我洗尽铅华,不施粉黛,陪在他身边。荒芜的山野间,先生读书写字,我养鸡养鸭,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我也从被人鄙夷的私奔身份,逐渐得到了世人的认可。很多人感叹:红粉知己,张汉倾有福啊。
我没名没份陪了汉卿数十载,他望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内疚。可信仰基督教的先生只能娶一个妻子。
可是姐姐在美国几十年还是一个人,苦苦为先生的自由奔波求人。汉卿终究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1964年,念着局势和我的深情,姐姐来信,主动提出了解除婚约,成全了我和汉卿这一世的旷世奇缘。
1964年的7月4日,白发苍苍的我和先生走进了教堂。
那一天,我穿着红色旗袍,戴上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在庄严的圣歌中,我泪流满面。
我在情窦初开时遇见汉卿,我对他一见倾情,我众叛亲离,无名无分跟着他。
36年后,我在基督的十字架下,颤动着回答牧师“我愿意,成了汉卿的合法的妻子。
那一年,我已是52岁,我们的婚礼得到了世人的祝福
“卅载冷暖岁月,当代冰霜爱情。少帅赵四,正式结婚,红粉知己,白首缔盟。夜雨秋灯,梨花海棠相伴老;小楼东风,往事不堪回首了。”
婚后,我和先生一起信奉基督教,我们不问世事,过起了心如止水的生活。1990年,先生彻底得到自由,几年后,我们搬去美国夏威夷居住。
2000年6月1日是先生的百岁华诞,我也已88岁高龄。
那一天,先生动情地拉着我的手,用我熟悉的东北话亲昵地给人介绍:“这是我的姑娘。”
他给在场的人说我非常好,这一生,是我最关心他。
可是岁月无情,我们的这一世美好很快被打破。先生的百岁寿诞刚过完,我又住进了医院。
体弱多病的我扛过了红斑狼,扛过了肺癌。可是这一次,我却再也没有扛过去。
2000年的6月22日清晨,先生坐在轮椅上,黯然神伤地望着我。他牵着我枯槁的手,一次次用沙哑的声音叫我“咪咪”。这是先生私下对我的昵称。
我听见了先生对我深情的召唤和不舍,我睁开了微弱的双眼,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和先生在硝烟弥漫的乱世相遇,我们在轻歌曼舞中一见倾心,我们在黑暗中互许一个未来。
我众叛亲离,放弃人间的一切,没名没份,跟随先生在孤寂荒芜的山野间,一路颠沛流离,无怨无悔。
我唯一的执念就是生生世世,陪着他,看细水长流。
可是对不起,汉卿,这一世,我只能陪你走完72个春秋。这一次,我再也不能陪你了……
一年后张学良病逝,与赵一荻合葬夏威夷的"神殿谷"纪念公园内湘西小木鱼.2018.1.2
愿和你在历史长河中,寻找至纯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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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真正的爱,是不需要条件允许才去爱的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凤至没有生病,他们是不是就会永远在一起了。她一生没什么凤命,她所有的凤命都给了汉卿,却还是没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