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而来生还能做人的话,我愿回到大山深处的寨子里,做一个什么都不奢望的农民。和岩板路上走过来的良人,过一种平和安稳的生活……
而今生,我所有的美好都在18岁那年飞灰烟灭。
为了杀日本人复仇,我落草为寇,
成为了湘西头号女匪,
在荒乱的尘世里活了短短的27年。
很多人问我对夫君有没有爱情,我总是笑而不语。
爱情是一个奢侈品,它和我太遥远了。
有一种宿命,叫在劫难逃。
那是1925年,民国14年,我出生在湘西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我有一个温婉的名字,甄氏。
名字好听,却没有明亮我的人生。
我的童年,父母都是缺失的。我和祖母相依为命。
我的出生就是一场劫难,母亲还没来得及细细看我,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我牙牙学语的时候,一场大病也带去了我的父亲。
在湘西贫瘠而荒芜的土地上,纷纷扬扬地开满了指甲花。我喜欢指甲花,总和姐妹一起用花糊糊染指甲。
而我自己更像一棵卑微而坚强的指甲花,在风雨中,葱葱茏茏,苗苗条条地成长。
我也期盼着自己在尘世中,开出一朵淡淡的小花来。
转眼,我已是少女了。幸福离我越来越近了。
16岁的我,亭亭玉立,无忧亦无惧。
“芪妹门前一个坡,一路上去岩板多。铁打草鞋穿烂了,岩板踏成灯盏窝。”
我的美貌让很多男人神魂颠倒,趋之若鹜。很多年之后,寨子里都还在流传着这首歌谣。
人们常常会看见许多陌生的男子沿着岩板路在我家吊脚楼前徘徊。他们觉得远远地望着我也是一种幸福。
和每一个少女一样,我用指甲花染红了唇。我对岩板路上每一个慕名而来的男子微笑。
我幻想着属于我的良人,幻想着我恬淡安稳的生活。
有一种宿命,叫无法抗拒。
而18岁那年的劫难,却将这一切都撕得粉碎。
那是1943年的8月,细雨蒙蒙中,我约了寨子里的两个姐妹去城里看世界。
我们推开山城摇摇晃晃的大门,却不见往日的繁华,迎接我们的只有明晃晃的刺刀和几张狰狞的面孔。
原来,战火已经烧到了湘西,我们这小山城也驻满了日本人。
我们瑟瑟发抖,惊恐万分,却无法逃脱。我和我的姐妹都遭到了日本鬼子的侮辱。
我的两个姐妹极力反抗,日本人将她们轮奸后,将其乱刀砍死。我忍着巨痛,倒地装死,捡回了一条性命。
日本人走后,我抱着姐妹们的尸体嚎啕大哭。她们是我在寨子里最好的姐妹,我们一起染指甲,一起上山打樵,一起下河摸虾,一起幻想着属于我们的良人。我带她们出来看看世界,却丢了性命。
雨越下越大了,滂沱大雨中,我双膝跪地,对天发誓:“请山灵保佑,让我多杀鬼子,为死去的姐妹讨还血债。”
那一场劫难,我流尽了这一生所有的眼泪。此后的9年里,我没有再掉过一滴泪。
我不想再是一个弱女子,我亦不想给我的列祖列宗丢脸。我把甄姓改为吕,我立志落草为寇,把自己的名字加了草头。
从今天起,我是土匪吕芪。我要复仇,在湘西,做土匪是最好的捷径了。
我把我的长发挽起,和男人们打得火热。我和他们学习骑马、打枪。我胆大心细有耐心,很快就练成一手惊人的绝技。寨子里的人都叫我"刀枪手"。
我每天都在盘算着如何去杀日本人复仇,边上的这些男人却各有心思。这些人经常哼着流传的歌谣,如痴如醉地看着我。
很多人私下说,“只要能跟吕芪睡上一回,就算没白到这阳世走一遭。”
我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
“想娶我做老婆吗?这也不难,我不要金银不要珠宝,只要提着5颗日本人的脑袋来见我就是了。”
19岁那年,我出嫁了。嫁给了邻村一个外号叫“坐地虎”的土匪头目。他真名叫杨武,已经57岁了,家里已有两房太太。
很多人为我惋惜,其实我是自愿的。
我一生的夙愿就是杀死更多的日本人。在他拎着6颗日本人的脑袋走向我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他是我的夫君
婚后的我没有在家做压寨夫人。我穿上蓝下青的土布衣,腰系黑色的皮带,挎着短枪,骑着马在寨子里外活动。
我帮着夫君选址猫儿山,修建城堡,扩展兵力。我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很快被任命为湘黔边保安司令。
兵荒马乱的年代,有很多土匪都被委任官职,大多数都是打着抗日的旗帜扩展自己的势力。
我不要虚名,我是为了杀日本人落草为寇的。
我训练新兵,教会他们打枪,重奖进城杀死日本人的人。山城里不少鬼子的脑壳在深夜不翼而飞,一时间闹得鬼子惶惶不安。
一步步,我成了湘西赫赫有名的大土匪。别人说我长发飘飘,英姿飒爽,是中国第一美女土匪。
1945年,日本投降了。这一年,我的祖母也去世了。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最后一句话是,让我离开土匪窝,在寨子里找一个平头百姓好好活着。
很多人问我对夫君有没有爱情,我总是笑而不语。
爱情是一个奢侈品,它和我太遥远了。
我所有的美好都在18岁那年的劫难里消失殆尽。
可是我知道他爱我,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拎来6颗日本人的脑袋,才会让我主管军政大权,杀日本人复仇。
我不能离开他。
我选择留下来,和他一起驻守我们的猫儿山。
局势越来越紧张了。杨武的大女婿刘三宝,一直野心勃勃。如今见他年迈,就勾搭县长,妄图取代其位。
我要保护我的夫君,我拎着300块大洋和山货去城里找县长。他拒绝了大洋,盯着我,两眼放光。
我知道,他要的是我,我留了下来。第二天我成了县长的干女儿。失去了庇护的刘三宝死在了我的枪下。
国共相争,也同时盯上了湘西的我们。剿匪驻军团长温西成通过军统头子毛人凤以对地方加强管制为由,从南京派来代号“03”的高级特工,以特派员的身份进驻我们的寨子。
那是一个博学的美男子,对我软硬兼施。一边强硬地命令我出去抵抗中共,一边时不时给我送些礼品,讲些中外趣闻。
在他又一次拔枪威胁杨武出兵的时候,他死在了我的飞刀下。
我没有爱,亦不信人。
可我的夫君与我患难与共,我要保护他。
1950年冬,共军开进湘西,剿匪队伍势如破竹。湘西王陈渠珍给我们来电,劝我们投降,悬崖勒马。
我拒绝了,我谁都不敢信。我杀死了投诚人员全家。
1951年冬,只剩下杨武和我了。我们躲进贵州边境的蝙蝠洞中。我们弹尽粮绝,彼此都只剩一颗子弹了。
我要求我的夫君和我对射,共赴黄泉。
其实我是有心思的,这个男人,陪了我9年。除了祖母,他是这个世上第二个对我真心好的人,我不想他死。
上一次战役,我放了解放军的卫生员,说是杨武的主意。我给他留好了活路。我象征性地朝他开了一枪。
可是我没有料到的是,一向对我言听计从的杨武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朝天开了一枪,他终究还是不忍杀我。
我们被活捉了。我对所犯下的命案供认不讳。我告诉审判员我是猫儿山掌管军政大权的人,杨武只是听我调遣,卫生员也是杨武偷偷放走的。
经过判决,杨武被判无期徒刑,我被判死刑。
1952年的11月,湘西很冷了,我被押解至沅陵乱石岗,执行死刑。
望着我年轻的面孔,执抢手问我有什么遗言。
“兵败了死有余辜,我只恨没有死在抗日战场上。”
我没有任何怨言,亦没有掉一滴眼泪。
18岁之前,我只是一个在梧桐树下做梦的弱女子。
和每一个寨子里的女子一样,我亦用指甲花染红了我的唇,对岩板路上每一个慕名而来的男子微笑。
我幻想我的良人,幻想我恬淡安稳的生活。
而18岁那年的劫难,却将这一切都撕得粉碎。我所有的美好都在这场劫难中纷飞烟灭。
此后的9年里,我的脑海只有复仇两个字。我落草为寇,杀死更多的日本人成为我一生的夙愿。
19岁那年,我嫁给了一个提着6个日本人头的男人,成为了压寨夫人。我别无所求,我只想和我的夫君多杀几个日本人。
我谁都不信,我亦不敢信。
我杀死毛人凤派来的特派员,拒绝中共的招安,对投诚人员满门抄斩。
子弹向我飞过来,所有的苦难都倏然而止。
穿过厚厚的人群,我看见了几个结伴而行的女子,语笑嫣然,她们像极了当年村寨的我们。
远离了战乱,她们是幸福的。
我亦是幸福的,爱我的人还活着。
我最好的姐妹,在不远处向我微笑……
都结束了,功过留与后人说。
湘西小木鱼.2017.11.6
愿和你在历史长河中,寻找至纯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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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这个吕芪27岁的时候,被枪毙了,很悲剧
你的名字很美,让我想起那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