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这条街

文/南国跳跳

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老家见到什么都在追寻一种记忆，但有时很难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像这条老街，现在已经被人遗忘，其实在我儿时这条街实在的繁华，每天清晨人来人往。空竹篮子进来，大多都是满满的出来。

这条街的一端连接了323国道，听爷爷说这条国道早在国民党时期就是公路了。这条老街往南北延伸，中间有个大概三十度的拐角，是各个村庄通往老街的入口。老街有个规矩，是农历逢三遇集，所以每到这时候各色人等就会云集在老街，最多的是村里赶来卖菜的和手艺人，他们有的要走上十几里山路，那时还没有乡村公路，所以天不亮就得启程，是老家黄安最真实的老街。

老街在我记忆中从南为卖洋油的百货店开始，中间是各色店铺和摊点，北直到奶奶的本家我爸的舅舅家，总之这条街姓赖的居多，即使不是姓洪赖的也沾亲带故，因为赖家祠堂就在老街后面。

小时候我有时趁着星期六星期天放假也吵闹着跟奶奶一起来卖菜，街上不同季节有不同的新鮮菜，但鱼是四季最丰富的，我最喜欢看那在盆里的活鱼，有鲶鱼，鲤鱼，鲫鱼，草鱼，黄鳝，泥鳅，大小虾，都是老家当地有的水产，有时也有鳖和蛇，虽然无钱购买它们，但当时的我闻到那腥味，看看那晶莹剔透可爱的鱼眼就足够了，因为老家是豆制品的故乡，所以豆制品也较多，有好几家制作，印象较深的是那豆腐渣做的块，便宜，虽然现在已经叫不出来它的名字了，但它的味道我一直记得，口感很好。

老街里有位老医生很有名，从爷爷那辈开始就有他了，大家都叫他方干子，是早年间的赤脚医生。他姓宋不姓方，这也是后来才得知的，之前只知道他叫方干子，我记忆已模糊，他和蔼可亲，不高不胖，不过年轻时肯定很英俊。他没有助手，妻子是普通的妇人，诊所就是他们的家。

老先生整天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虽然是赤脚医生但水平很高，大概是持续学习的缘故吧，他救死扶伤，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爬树树枝戳进脚踝，右脚不能动弹哭了一个傍晚，后来晚饭后爷爷和家里雇来管理果园的长工叔叔背着我走十多里路到老先生诊所开了一刀才好，回家的时候轻松多了，在爷爷背上一直看着路旁山顶轮廓线的上下变化。

刚到诊所时老先生在房间看书，爷爷叫了他便出来了，看了看我的状况什么表情也没有，转身之后再回来手里就拿着刀了，完事后开了一点药叫我拿回家去吃，后来修养一阵就继续活蹦乱跳了，只是脚踝处现在仍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不过我心中十分敬仰他，他为老家一方人的健康作出了巨大贡献，我想黄安人民都应感谢他。

老街里最亮眼的是百货商店，是原来的供销社变过来的，那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小时候有一天爷爷带我去购买化肥，我第一次来到了那百货店，让我感到吃惊。父亲告诉我商店里日用品、农用品都有。眼前一亮的不是那些百货，而是那些知青，女的真的好美，男的好帅，都是高挑的，穿着时髦而干净让我一看就是城里人，后来，听到了很多关于她们的爱情故事……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百货店也消失了，听说他们都回城了。

老街小吃一直让我留念，最忆就是那米粿，其次就是糍粑，煎粿子及糖葫芦等。米粿与糍粑原料都是糯米，米果有各种形状，糍粑是长方形，味道很好，尤其那煎品香脆可口，油黄油黄的，吃了还想吃，牛杂汤也很好，作料主要是辣椒油，每几天他们就要买一次辣椒，是一筐一筐红辣椒的买，弄好后将辣椒放进油炸一会，不一会黄油变红油，牛杂口味重却十分火爆，光顾的大多是老顾客，好吃极了，这些都是老街人的佳作……后来老店的人离开了人间，牛杂汤我再也没有吃到过，而米果与糍粑虽然还存在但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成色与味道。

说起米果，每个黄安人都对它情有独钟，留念往返，它的原料是老家本地大米，大米磨成粉，加水弄熟后包着心，为圆形扁平状，排在大铁锅里，先浇水，后加菜籽油，成品后的米果上面黄白，底部成壳油黄油黄，掷桌有声，吃起来姜香飘逸，有点粘牙，咸味十足，嚼着回味无穷，季节的不同它的包心也不同，有用腌雪菜加生姜，有用腌豆角加生姜，有用白豆干加生姜的。咸雪菜及咸豆角的要脆的，时间长烂而软做的米果味道就不好，这次回家吃到了与原来一样的米粿，真的回味无穷，我和奶奶一起去买，他将米粿炕得底壳实在到位，油黄油黄，很是诱人，是白豆干加生姜的心，一下将我带到儿时。

记得小时候只有家里来客人，奶奶才去购买一些小饼，有时还没有孩子的份，远离老家的我经常想起那时的米粿，但无法描述它的美它的味，这次就尝到了。老街米粿真的还是那么好吃，离开老街你就尝不到它，就不是那个味道，上次回家我清晨6点30分去买没有买到，说是在外工作回老家的人开车来全部买走了，老街米粿已经是每个黄安人回家思乡的象征，尝尝它是一种回忆，一种思乡，一种怀旧，幸运的是现在还存有两家在制作。其中的一家还在老街的街口上。

老家的这条街里那些承载历史的建筑群已消失殆尽，实在让我难过，仅剩下一座赖姓祠堂是老房子，看见它才知古色古香，才感觉老街还存在，才知道回忆老街印象，回忆童年走过老街的欢乐，这座老古董里应该有一四合院，是众家的，逢年过节同族人都会来祭拜上香。

记忆中小时候我奶奶带我来过舅公家好几次，记得我第一次迈进那间四合院时，奶奶很快就找不着我，四合院里的木柱很粗，足以承载几百年，那时才知道了四合院里的大厅是严肃而神圣的，厢房是温馨的，天井是神奇的，天井下还有青石板彻的水池子，池子里的水是无比的清澈，还养着一只似乎长不大的乌龟，听奶奶说这样的院子是过去大户人家才有的。后来天井及其下面的青石板水池子也消失了，老街仅存的四合院也已破坏了，现在浮在眼前的是它的躯壳，门都锁着不能进入看看，人走楼空，文革时期的大字慢慢的不见了，早年间的牌匾也不在了，只有墙角下的小花在静静地开着。

印象最深的老街以前是铺着青砖的，整齐而光滑。说起这青砖地板，在我记忆中夏天烫过我的小脚，我走在上面时已经很光滑了，已经承载了多少代人足迹了，我想刚开始铺设的为了防止打滑都有横轮的，走多了就光滑了，下雨时我最喜欢走在它上面，因为干净而清澈，儿时走在老街青砖地上有种幽深的印象，心想走不完最好，现在青石板早已消失了，被石子及水泥浇灌没有了呼吸，我也封闭了自己的记忆，只有在美丽的景区里在茂林修竹之间踏上青石路时才忆起老家这条街曾经有过美丽而真实的青石路……

总说时光，童年，青春是一去不返的，老街也有了脾气，再也不回来了。再念起余光中先生的乡愁，小时候不知道乡愁为何物，长大后，它的缠绵，却让我思绪万千。

小时候，乡愁是老街上香甜的米粿

在那街上，我总渴望着

长大后，乡愁是繁华落尽的老街印象

依旧在那儿，可容颜已不再

再道一声：别了，老街。

再听一曲老街吧：老街-李荣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