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哪里来的?”
“你是河流下来的,流到我们家门口的时候,你就成了我们家的人,成了现在的说说。”
“那我是咋个长大的呢?”
“跟着河水慢慢流嘛,你就长大了嘛。”
这是电影《说说美丽世界》中祖孙二人一段看似简单却暗含深意的对话,不经意间描绘着电影背后的图景:如果人生是条缓缓流动的长河,那么生命就是在河上行走的舟。
导演刘一君以天地为银幕,隐忍而克制地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不见光明的罗光明自杀未遂后收养了不擅说话的罗说说,并不断鼓励她将身边的“美丽世界”说出。于是,在爱的牵引下,两个外表残缺的生命互构完整的心灵世界。
剧照生命在流淌
尽管极富中国独立文艺片特色的方言对白为电影增添了不少幽默的色彩,但依旧难掩故事本身沉重的底色:一对近亲结婚的夫妇,两个天生残疾的儿子,一个被抛弃的兔唇女孩,一段五个人互相搀扶的生活······
然而导演把它拍得波澜不惊,利用平缓的节奏、简短的对白、意识流般的剪辑、诗意纵横的大远景尽力保持旁观者的冷静感,努力还原着生命的常态。
这种冷静感使整部影片不再是建立在残疾人题材上的狭隘诉说,而是一种更具大众意义的情感关照。沉重却安详,宁静而深远,恰如生命本身。
生命是痛苦的,在贫困僻远的乡村,近亲结婚的爷爷奶奶生下了两个残疾的儿子,整个家庭仿佛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气氛所笼罩。更加残忍的是,二儿子罗光明的失明并非“一步到位”,而是逐渐加重,随着镜头的逐渐模糊,我们也感受着罗光明同样的感受,直至眼前的世界完全黑暗。无法接受命运安排的罗光明开始逼问母亲“你明晓得我哥是个跛跛儿,为啥子还要生下我?”然而,一切都无法改变,罗光明在苦苦追问无果后想到了卧轨自杀。
但生命也是美好的,罗光明卧错了轨,自杀未果的他在一家破道观里意外地发现了初生的罗说说。那细嫩无力的小手仿佛要将此前蓄积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把罗光明粗糙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一个生命依恋上另一个生命,自此并肩前行,共赴远途。罗光明看不见所谓的美丽世界,但从说说口中听到了美丽世界。我们不禁感叹: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有“神”关照着我们的生活,在最绝望的时候给予我们救赎!
于是,生命在悲喜间悄然转换,在岁月的长河中缓缓流淌。
剧照爱,只是爱而已
无论怎样,生命之舟总要向前航行,而爱就如同船桨,提供前行的动力。
其实,罗光明对罗说说的爱起初并非毫无私心,也许只是一种为填补生理和心理残缺的需要,正如他带说说离家的部分原因是怕她找到自己的亲妈。但即便如此,长期的守候与陪伴也已经将二人的感情磨合到“我和爸爸,是世界”的程度。
罗光明最终也说出了自己的私心:“我怕你找到妈妈就不要我了。”其实他大可不必说,说了年幼的罗说说也不一定能懂。但真正的领悟和忏悔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他在完成自我的救赎!
所以说,更深一度的救赎是罗光明自己完成的,也因此使两人之间的爱得到了升华。
爱无疑是世间最奇妙的事物。关于爱,无数的人有无数的定义与解释。作家毕淑敏就曾以血缘为界,将爱划分为天然命定的血缘之爱和全凭缘分的非血之爱。
依照惯常的思维,我们会觉得非血之爱的存在更为可贵,毕竟不是出于本能,就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勇气。但在《说说美丽世界》中,这种血缘的界限显然被模糊化了,导演以一种更为大气的视角来诠释爱:罗光明对养女的爱无关高尚,罗父罗母酿成“错误”的爱也不应被指责。爱,只是爱而已。
这里的爱,超越血缘,只诉诸于人与人的相遇: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于彼时予我,我于此时给你,你予我的是感情,我给你的也只能是感情,我理解生命的残缺与无奈,但我想努力填补你的完整。
影片本身无疑具有宿命感和宗教意味,从道观、佛钟、十字架等意象以及片尾响起的《大悲咒》就能略知一二。无论何种宗教,其核心都脱离不了爱。即便“天下万物都有定时”(《圣经》),爱也能让生命获得绵延下去的动力。
“心是白的,世界是白的,心是美丽的,世界是美丽的。”罗说说在片中的演讲让人百感交集:也许真正的美丽世界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两颗被爱浸润的心感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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