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凶器

  汉末,天下乱.金姓汉子,表字未老,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开间小铁铺,好手艺.关羽求刀,苦练月余得,刃闪异光,青龙隐现,遂名青龙偃月刀.

  从190年杀华雄,然后颜良,文丑,千里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一把刀柄上刻有'未老'的沉重利器,成就了一个英雄.金未老的手艺被推崇,称之'宝刀未老',树大招风,不久,金未老被杀,首级遗失,时年30.平淡的归于平淡,过后,他的后人还是做了铁匠,时间一久,已经没人记得这个人物,宝刀未老也被形容为一个人老了依然厉害,失了原来的意思了.

  一把刀,杀1780人,其中斩首480人,按现的说法,它就是件莫大的凶器,造下的孽,连绵不绝,金家历千年除了打铁,没做过其它职业,其子孙夭者众,近百代,始终一线单传.就算生者,据说,每到30岁,必亡.至1970年,刚好过了1780年,金家得子,名宝,生日那天,父30岁,暴毙.1970年后,江南的这个小镇没有了铁匠.

  实际上,就算金家不死人,科学的发展,铁铺已经在渐渐消亡,人已经想出了更多更厉害的杀人武器,刀,又能算什么?金嫂厚道,始终守寡,一弱女子也做不了铁匠的活,一般做些加工,用铁皮做些漏斗,水落,簸箕,水桶之类的,拖着个小孩,勉强度日,不料,这金宝十岁都不会说话,二十了,行事迟钝,终日不可离开母亲,吃饭洗衣,全部要金嫂照顾,只是力大,可做金嫂帮手,两人倒也合拍.

  这金宝生来倔强,不喜与人交流,唯一的说话是和母亲,其实,也只有金嫂可以听懂他的话.每次出门做活,都是金宝踩着辆三轮车,载着满脸幸福的金嫂,这样的生活好象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宿命中,那把宝刀的魔咒,也似乎因为1780这个数终于告一短落,或者是以这个弱智的金宝以代价赎回了千年以来杀戮的伤痕,就算那个一直被供奉的英雄,也可能已经忘记了未老的传说.

  张一二和金家的龌龊起于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到让人怀疑他的品德,金宝小时,就一直有样玩具,三寸多的一把小刀,纯黑,做的极精致,张一二要看,金宝不肯,软硬不吃,越这样,张一二就愈想看个究竟,时日久,竟成心病,看他们母子亲近,金宝少聪,就有意使坏,经常对金宝开玩笑说金嫂不要他了,每次金宝怒目沉默,金嫂为此多次要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张都说这有什么关系?依然我行我素.

  2000年夏,城里豪门颜家装潢,客厅铜门欲饰龙纹,许以重金,人皆摇头,后有知者告知,唯金氏能.颜家公子近也,亲赴小镇,千金不许,二千金,三千金,五千金,金嫂有所动,万金,金嫂应之.当日备吃食,嘱子:不可出门,明日定归.

  至颜府,炉火数鼓不应,焚香祷,往复有三,成龙,泛青光,近喜,加赏金五千,金嫂郁,急回,不见其子.

  金嫂前脚走，张一二后脚就到了铁铺,笑嘻嘻地要看刀,金宝不肯,张又提金嫂不要金宝的事,金宝脸上就落出了惶恐的神色,而这一次,正是他母亲第一次离开他出门,一时间金宝失去了依靠.第二天一早,张一二又到铁铺,恶狠狠告诉金宝,他妈妈不要他了,明天就把他卖掉,金宝愤怒,一下把张撞出了铁铺.

  正午,金宝踩着三轮出了小镇,沿着公路出发了，没生活经验的他,甚至没带一口水.

  金嫂回家,苦寻不见,悔恨不已,一个星期后,公安局找上门,在殡仪馆里,金嫂看到了金宝,那天,刚过金宝30生日没几天.

  发现金宝出事是8月16号下午3时,在距离小镇二十余里的另一个小镇的十字路口,一男子伏在三轮出上长久不动,行人奇怪,探之始知已亡,原来这金宝一直被金嫂宠爱,从不与人交流,也不会向人询问或讨口水喝,又热又饿又累,活生生死在街头,身上只有一把小刀,刀体黝黑,泛青光,派出所关姓者,家学甚渊,记起祖上提到'宝刀未老',见上刻'未老',震惊不已,提起这千年因缘,方找到金家,这金宝也因了这把小刀,才得以回家.

  关三重,祖上是河南人,迁居颜市久,在派出所做个小职员,不得志,当日惊诧,不曾多想就说破天机,回家细思量,后悔不已,不日打听到金家地址,登门拜访,一番假慈悲后,说出来意,欲求未老小刀,金嫂不肯,许重金,金嫂疑惑不解,关三重以为价不到位,加至2万金,金嫂惊之,说隔天再议.关郁郁离开,心下不甘.

  三日后,关三重再次到金家,最后出至金五万,未果,失落而归.

  这把小刀,正是金未老亲手的杰作,虽历2000来年,其锋如故,只是知道未老名头的已经没几个人了,所以识这货的人几乎绝迹,可叹关三重也不是笨蛋,在这事情上他只是做的太匆忙太急功了,反而失了好机会,这也正因了关金两家在青龙偃月刀这件绝世凶器上的魔咒,事实上,他们注定了要在这把刀上饱受磨难.

  2000年秋,金嫂被发现死在家中,现场一片狼藉,奇怪的是一万多现金,存折,金器等都未遭窃,勘察认定为他杀,死因为被勒窒息,犯罪分子有一定反侦察能力,现场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案子还是被侦破了,关三重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违,说自己鬼迷心窍,为得到小刀,入室盗窃不成强抢,可惜金嫂至死也不肯说出小刀的下落.

  岁末,关三重毙命,小镇始知未老宝刀,张一二惊之,自己未强求小刀,应是侥幸逃过一劫.

  其实很容易想到的,这把陪了金宝30年的小刀,就被金嫂放入了骨灰盒中,这关三重翻遍了房间,竟然没猜到这点.金宝葬,未老宝刀随着金家这个最后的传人消失,同时消失的是千年以前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铁匠的传说和魔咒,在这千年间,金家三十而卒的男子中,有多少是因为这把没染血的小刀作祟也再无从考证.

  让该有的继续,不该有的消失,最后的凶器,永远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