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宠物无关的狗之二:疯子
人在不断改变着自己的定位,简单,复杂,平凡,雄心……然而,再简单的东西,你若细究其里,也必不简单,就象我的疯子,我对疯子的不甚了解,是我说不明白的遗憾。
疯子不复杂,初到我家,眼中有明显的畏惧,这让它显得又可怜又可爱。 不过它很快熟悉了四周是环境,也很快进入了它的角色——它是我家中受人宠爱惹人开心的小狗,它的调皮捣蛋表演了它的快乐,也成全了我们的快乐。事实上它没有名字,我只是为了现在记叙的方便给它起了名,“疯子”源于“疯狗”这个词,“疯”据说也是种个性,另一方面,因为中国渊远的文化底蕴,“子”是惯有的一种尊称,对有大智的人的尊称,这正符合了我的思想,在我眼里,再平凡的一只小狗,也应该有所不同,有这名字的小狗,必是异类。
疯子是只白色的狗,需要仔细看,才会发现它身上布满了淡黄色的斑点,这些斑点极淡,我琢磨着它有斑点狗的遗传基因,这点在以后得到了证实——它的骨架高大,在我印象里,斑点狗都是高大壮实的,我私下里认同疯子是与众不同的斑点狗,我偏偏就是喜欢异乎寻常的东西,疯子合了我的脾胃。
我很少回我的“家”,很少和疯子接触,双休日才发现疯子被一条铁链栓住了,母亲告诉我,疯子咬死了一只鸡,它需要付出自由的代价。我同意母亲的观点,同时对疯子付诸了同情,我甚至为它辩护:它本不想咬鸡,开始必定只是和鸡玩耍,然后玩过头了,鸡的过激反应引发了疯子本身具有的兽性,因为狗是由狼训化过来的,狼想必是吃鸡的,和鸡的游戏引发了疯子对这些久远记忆的印证,悲剧就不可避免了。我的这个说法有理论依据,因为疯子咬死鸡后并没有吃掉它,这可以作为它只是“玩”的有力佐证,但是不管如何,咬死鸡总是疯子的不对,这样的处罚也是它咎由自取。
提到了狼,又着实让我不安,想当初的狼,嚎啸于山林,必自在的很,偏偏被人逮到了,人也奇怪,杀就杀了,还会想到圈养它,从狼变狗,是个怎样痛苦的兑变过程啊?!也难为了狼,竟然彻底改变了自己,再往后,人承认了狗,当原来的狼变成狗后,它竟然得到了自由,自由后的狗转过来非常地忠实于人;这不得不让我感慨世事的变幻,和对人言不由衷的佩服。
我不知道疯子对狼是否有什么印象?失去了自由没影响到疯子的好心情,看到我回家,依然兴奋不已地蹦跳着献乖,很少回家的我回家后最喜欢的事情竟然是喂狗食,疯子对我特别的亲热是直接 原因,我总是喜欢很近地观察它,企图着接近它的世界。似乎,它给我最多的是温柔的眼光,简直不是动物的眼光,也难怪人会相信了囚禁的狼。
我经常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时间对一只狗的概念又不同,一晃眼工夫,疯子就成为了一条大狗。母亲告诉我,疯子已经不能放了,放出来野的很,老追鸡鸭,四处闯祸,见到陌生人,叫的特凶狠,简直是可怕,种种迹象表明,疯子只能和铁链为伍了,长时间的囚禁,把它改变的太多了,不再是我家人喜欢的小狗。只有我还是经常陪它玩,疯子一定很寂寞,在我面前它一直不安分,用舌头用爪子在我身上乱添乱爬,还喜欢用嘴轻轻咬我的手,是那种暖暖湿湿痒痒的感觉,很不爽。疯子明显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每每我大方地接受,也被这样的亲昵感染。为此我母亲还责骂过我,无非是狗身上脏的很,但母亲不了解的是我在其中的温情,对一种弱势关爱的温情。我觉得疯子的温情是真实的,真实到了超出我所处环境的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这感觉让我有点沮丧,对人情的沮丧,和对我自己冷漠的沮丧。
偶尔,我会解开疯子,拉着铁链在乡村的路上溜一圈,每次疯子总是兴奋不已,把条铁链绷的紧紧的,让我不得不一阵猛跑;我也试着放开过我手中的链条,这时的疯子如脱缰的野马,在田间纵横来去,它的舌头伸的老长,那激动的样子一时把我感染的不轻,犹如在看我的孩子在撒欢。
我依然难得回家,长大的疯子出奇地瘦,一看到我,它一如既往地欢蹦乱跳。当我抚弄它的头颅时,它温顺的眼中有依赖的光芒,我真的不懂它的想法,好象什么都是我的猜测,除了食物,我也想不出我还可以给一只狗什么东西。我喜欢看疯子吃东西,它的脚交错分开,那脚看起来精瘦有力,紧紧抓在地上,就感觉出了一种蓄势,这让我多少想到狼,狼的蓄势,因为瘦的过份,肚子上的肋骨清晰可辨,毛皮随着食物的吞咽在肋骨上滚动,咬骨头时“嚓嚓”有声,嘴张的很大,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在这一刻,疯子才真正显示了兽类的一面,贪婪和凶残,这正是是我所欣赏的野性。
我不知道疯子是否快乐?或者它的快乐有多少?在不到2米的链条间,锁住的又是个什么世界?有次,我看到它舒服地躺在阳光下的水泥地上,添着它的阳具,疯子已经成年了,疯子是孤独的,疯子还需要很多,于是我给了它自由,那天有只雄黑狗走过,长的比疯子壮实多了,它们很不友好地对峙着,一转眼就对上了,同时发出恐怖的低吼,彼此又撕又咬。半分钟,就半分钟,黑狗呜咽而逃,疯子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离去,狗的世界,我怎么去懂?我还是把疯子拴住了,因为它的不确定让我不安,天知道自由的疯子会帮我惹什么祸出来,拴住它,可能是最安全的解释。
拴疯子时很不顺利,它知道铁链于它意味着什么,挣扎着不配合不情愿,并且咬我的手,当然咬的很轻,让我费了好大的劲,最后,它可怜巴巴地看我,摇着尾巴,但是据说狼是不会摇尾巴的,我也知道,它若真不想被我拴住,我是拿它没辙的,疯子在这样有所保留的挣扎背后,有的是心甘情愿地对自己努力的放弃,这样放弃意味着的东西,也是我所不能解释的东西之一。
这段时间忙了点,隔了好久才回家,一回家我习惯性地直接看疯子,好象我对疯子有什么情结似的,爱或者同情,可那里只余了条链条,母亲告诉我,疯子逃了两天了。
我很为疯子担心,我不知道它会遭到什么厄运,外面的世界真的复杂的很,还远不是一条狗所能应付的了的。我也想象了一下自由的疯子,想它如何狂飙在风中的旷野,想,自由也许是兽类最主要的内容,我把疯子看得不复杂不能证明它简单,它是狗但是也不能说它不是兽类,虽然在这之前,它有了太多不自由,一直以来,我都把疯子看成兽类,若我这般的兽类。我不知道是应该为它高兴还是忧伤,并且,我有太多来不及对疯子的明了,让我遗憾。
我只在自私地遗憾,疯子怎样看待在我家的日子,我却没认真想过。包括疯子离开时是否有过留恋?恨或者爱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疯子决定离开?疯子会不会回来?疯子甚至从来没表示过它的方向,我对疯子更多的遗憾来自于我这样对它的过程中,对错之间的痕迹。
在我清晰的思念里,我在想,很多事情,穷我们一生也难以明白,真的,就算是一条狗,也一样,不纯粹是简单的狗或者和狼相近的动物,除非,你从来没认真过。
和宠物无关的狗之一:一生
爸爸呢?这是我懂事起就开始有的疑问,因为我从来没见过我爸爸,也从没听说过关于爸爸的点滴。每次遇到我探询的目光,妈妈眼中总是装满迷茫,让我更加不安。
刚够独立生存,我就不得不离开妈妈。很久以后,我才懂得当时的妈妈为什么会痛苦的呜咽失声无法自制,和那最最深切最最锥心最最无奈的目光。从此后,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四周的人都很宠我,可有谁知道我需要的是妈妈爱啊?!再也没看见过妈妈,那个埋在我心底的疑问也终于一直没问出来。在我心中,爸爸应该是高大威猛而慈祥的。
当我开始默坐路边仰望苍穹直到深夜时,人们都说我长大了,长的真快。只有我知道,我是如何孤独而无助的,我知道自己的柔弱,我不要孤独,我需要一份爱的温暖,爱的倚靠,除了一份稳定的饭碗,我与一匹孤独的狼也没什么实在的区别,只是我毕竟长大了。
那是一个春日的黄昏,我遇见了你,高大威猛,有很潇洒的笑容,就连目光也是成熟的让我无法抗拒。你友好地走过来,温柔的让我融化。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真的把你当成了我的爸爸,所有经历过的委屈刹那间化成了潮水,直涌眼眶,但我忍住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软弱。很小时我想知道爸爸在哪里,没人告诉我,我就是这样暗暗忍着,从来没问过别人。现在我终于等到了。我们轻轻走在黄昏的公路上,你不知道那静静的喜悦有多美!
令我难过的是你向我求爱,你不是我爸爸,望着你真诚的目光,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拒绝才好,而你嗅着我的鼻尖,我的身体,最后嗅着我的生殖器——你近乎粗鲁地占有了我,那阵令我昏眩的痛楚又一次改变了我。
你走了,没有太多的依恋,象那个模糊的黄昏,生命就是这样,到了最后的最后,也就只有默默凝视它的远去。我不再到公路上散步,我不再想见到你,我不需要那疼痛的感觉。
不久,我生了5胞胎,它们不知所措地张着嘴巴,闭着不知美不美丽的小眼睛 ,如果有一天,它们中的一个问:“爸爸呢?”我就会轻轻告诉它:“爸爸死了。”它们很可爱,那段快乐时光很快过去,它们一个也没有问起爸爸,我忽然变得很冷酷,当5个小家伙一个个离去时,我一点也不关心,不是我不爱它们,它们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妈妈眼中的悲戚。
村西头的公路要翻建水泥路了,一只老狗迈着若有所思的脚步走过,黄昏的阳光映得它孤独而嬴弱,那只老狗就是我,苍 老的我想不起还有什么遗憾。
再后来,筑路的工人在公路上看到了一只老狗的尸体,都说是寿终正寝,老死的。
和宠物无关的狗之五:丧家之犬
说起动物与人之间的关系,狗是普遍成功的案例,它们以自己的忠诚换取食物与住宿,约定俗成。如今生活条件的提高,作为宠物狗的待遇更是水涨船高,与主人同吃同住同行,不少狗的身份变成了主人的儿子女儿,令人忍俊不住。 高速铁路穿过可庄,工程队在我家旁搭建了一大片工作棚,偶尔有闲时我会在家旁散散步,路过工棚,里面的三四只狗总会倾巢而出,气势汹汹地狂吠一番,我不怕狗,但怕它们脑子一抽筋,冲上来咬上一口,那可遭罪了,每每停下脚步与之对峙,作势吓退它们,心情总会受到些影响,所以对它们很是厌恶。
对它们而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吃住主人家的,看家护院是它们的职责,无可厚非,你提意见,主人多半会一笑置之,再和善地加上一句,不咬人的。这狗咬不咬人,往往要等到它真的咬了人才能验证,这是个很糟糕的逻辑,一点也不好玩。
还好,我很少有闲散步,很少遭遇到它们,何况,铁路基本完工,民工撒走,各种车辆机械进场,三下五去二,所有的工具材料建筑搬了个一干二净,余下块万余平米的水泥场,空空荡荡。
过了很久,母亲告诉我,还有两只狗没走,想来狗命不值钱,当时用来看工地的,撤走时民工不方便带走,或是换个地方另外找两只狗也很容易等等,总之,民工们把两只狗抛弃了,而它们一直待在这里,等它们的主人回来,母亲这样评论,吃屎忠诚,这是可庄的俗语,吃屎与忠诚都是狗的突出特性,这词是用来形容那类愚忠的人,对狗而言,是它本性最真实的体现。
我偶尔还会散步,也看到过它们,远远站着,看到我走近,不再狂吠,夹着尾巴匆匆跑开,再站定远远地看,我想起一个词来,惶惶如丧家之犬,这两只狗,标准的失了家,它们还不相信,主人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当时的嚣张,是因为它们有着想当然的强有力靠山(它们的主人。),和经常活动的想当然的自己的地盘,大凡如此,得到强势的心理暗示,一旦靠山消失,自己的地盘变成一片空地,强势心理变成了空荡荡的弱势,行动上就表现出小心谨慎畏惧谦卑起来。
再往后,那只体型大些的黄狗不见了,因饥饿疾病倒毙?被人猎杀?放弃等待另谋生路去了?不得而知。
这只白狗体型较小,依旧坚持守在水泥场附近,毛色脏乱,瘦弱,也许饿的狠了,时不时在我家院墙外转悠张望,一见人影它撒腿就跑,终于有一天,它大着胆子进了院子。
我没记它朝我凶恶时的样子,反倒很同情它现在的落魄境地,任由 它活动,小心地不惊扰到它。
昨夜晚饭时,小黑拼了命狂吠,叫的嗓音都变了调,透过半掩的门,我看到小白狗站在院子中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在餐桌上酒食,我心生怜悯,从半掩的门缝间扔了块鸡骨头出去,它敏感地转头跑开几步,不一会,小心翼翼回过来把鸡骨头吃了。如此几个来回,它竟然敢走到门口朝我张望,我友善地示意它进门,还有意把食物扔在门内,它终究不敢入门。
门内的微光模糊地照在它身上,它的背后,是一大片漆黑的夜色。
下了一夜的雨,今早出门,路过水泥场,看到那只小白狗在空旷水泥场的边缘踽踽独行,任着细密的冬雨浇淋,背后是高大坚硬的高铁桥墩和灰朦朦的天空,是很落寂的场景。
它还在等它的主人,披金甲,踏五彩祥云,飞驰而来,高声呼喊它的小名。
我不知道它如何取得足够维持生命的食物,不知它在哪躲避寒冷的雨,不知它睡在哪里,我更不知它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丧家之犬,在王二浜边的水泥地旁很久了,据说这片万余平米的水泥场不久后也会被铲除,复耕成农田,到那时,这只狗曾经的家的痕迹,将彻底消失。
我的欢喜心名涌起一丝忧伤来,我清楚地知道这只傻傻的狗的一厢情愿,它的主人无情的遗弃和一只狗狼狈不堪的等待,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停下匆忙的脚步,隔着雨帘,和远处的狗打声招呼,不知它还认得我否?还是会又一次落荒而逃?可是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如果我愿意叫它惶惶,不知它是否乐意接受?
网友评论